初春飘落的雪里,再随着雪花从天空落下。
雷云寺的回廊下,刚刚剃度的谢黎身穿一身雪白袈裟,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抬起头,看着天空飘下的细雪,忽然想起初次见到十九的那天,也飘着一点点细雪。
他忍不住从廊下伸出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一段红色的姻缘线,随之露在他掌心里,他怔了一下,望向天空,喃喃地说:“十九,是你相赠的礼物吗?”
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回到天界,重新变成仙女了。
虽然永远分开,可她不用消失,依旧与他共存于天地之间。
成为姻缘线的十九最后看了他一眼,意识消散,成为这天地之间,微不足道的一小段姻缘线。
谢黎把姻缘线缠在手指上,一圈一圈绕起来,此后一生不曾分离,直到圆寂。
而世间都流传着高僧忘尘的故事,他出家之后,钻研佛法,将画技融入佛法中,此后游历名山大川,在无数古刹寺庙中,留下自己的画作,他每一幅画上,除了有佛之外,还有一只小小的白色蝴蝶。
此身皈依佛,此心皈依你。
等我回来
鹿朝睁开眼睛, 怔忪着落下泪来,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姻缘线,心口一直闷得无法喘息的感觉, 逐渐化成针扎一样的痛。
这一世的十九, 真真切切地爱着谢黎。
就像摩缨说的, 她并非真的断情绝爱。
鹿朝站起来,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寝殿里那扇一直关着的窗户,十九化成姻缘线之前,一直很思念谢黎, 这种思念,随着那一世的结束, 也仿佛传递到她身上, 她忽然理解了,之前每次从前世的记忆中醒来, 帝夙都会疯了一样抱着她。
窗户打开, 银白色的月光洒下来,对面寝殿中的灯火也仿佛一起透进来, 她抬起头, 正好和对面窗户里的魔尊四目相对。
他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他也没有料到她会忽然打开窗户,让他连躲藏的机会都没有。
帝夙和谢黎一模一样,又好像不一样, 谢黎性情温和一些,身上有世家子弟的清贵从容, 像涓涓细流;而帝夙, 他外表冷漠,内心像一团侵略一切的火, 霸道强势,不顾一切,让人无从招架。
鹿朝怔怔地看着他,如果是十九,会想不顾一切扑到他怀里,抱着他哭一场。
可她不能。
她拼命克制自己的感情,想装得冷淡一点,平静一些。
可是,对面寝殿里的帝夙忽然足尖一点,如同一只捕食的鹰隼,顷刻间落在她前面。
鹿朝下意识后退,他蹲在窗台上,动作蓄势待发,好像随时都准备扑过来,这种气势,让她心里有些慌乱。
“你过来做什么?”鹿朝轻声斥责。
帝夙冷冷道:“你叫我过来的。”
“你胡说,我何时……”
魔尊的手忽然捏住她的下巴,逼得她抬起头,面对自己:“为何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鹿朝不知道他说的‘这种眼神’是什么眼神,但却有种一切都被他看穿的感觉。
他手指修长,指尖从她眼角轻柔地擦过:“你哭什么?”
“我没哭。”鹿朝打开他的手。
帝夙眼睛一瞥,看见她床上放着自己的问道剑,以及一段细细的红线,他想到什么,不禁笑起来:“你不会是看着我的剑就哭起来吧,你这是……偷偷在想我吗?”
鹿朝:“……”
她刚刚是真心难过,她现在也是真心生气。
“你走吧,我要休息了。”鹿朝深吸一口气,她得把帝夙和谢黎分成两个人看,否则,她此刻的心情实在是混乱。
帝夙在她寝殿中的椅子上坐下,好整以暇地看向她:“你告诉我为何哭,我就离开。”
“这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的话,你为何那样看着我?”
不得不说,他一向都很聪明,以前就算他失忆,脑海中一片空白,鹿朝也很难骗到他。
鹿朝靠着窗台,这一切,不知从何说起,从她篡改了他的命运之后,一切就不该说出口。
谢黎和十九的这一世,和现在的帝夙,不应该再有任何关系。
在她的沉默之中,帝夙却缓缓开口了:“你今日说,你会为了六界而牺牲自己,我真的很生气,因为我理解不了你伟大的情感,以无情化大爱,以大爱渡苍生,是为天尊。但后来我想了想,我虽然理解不了你,但是,我可以陪着你。”
鹿朝睫毛一动,泪水忽然聚集在眼眶中,浮光之中,他的身影忽然靠近,他有些气急败坏地说:“你不要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不然,我就……”
他一动不动看着她,目光无法控制地落在她唇上。
他还是江小山的时候,因为已经是夫妻,他很喜欢亲她,有时是睡着后,他以为她不知道,偷偷亲她,可是她一向警觉,怎么会不知道?只是懒得和他计较。
现在,鹿朝想起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