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她?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她?双腿实?在迈不出力,仿佛下一刻就要濒临。
她?只?好?扶着荒木粗糙的根将将歇下,胸口起伏猛烈,几口气呼进又吐出。
天上没有星星,黯淡无光。
她?的脑袋缓缓靠着木桩,浑身已泄了力,失神望着偌大?穹宇。她?跑得太长太累,五脏六腑都在剧烈汹涌。捂住胸口干呕,却呕不出东西来。
忽然,前头传来好?大?一番动静。
喻姝藏在沙坡后,稍稍探头一看,就在离她?不到百米的地方,疑似两人追着一人,是从东南方出来,正是营地的方向?。
她?眯着眼睛,再一细瞧——被追杀之人竟是章隅。
章隅!
她?猛然想起听到的话——“烧了,这些?帐子都烧了,尤其是章隅,不要留活口。”
章隅是擅武功的,很快与那二人扭打一团。可他毕竟在睡梦中听到动静,来不及佩刀,反被杀个?措手不及。
他的腰侧被人插了一刀,血渐渐溢出,染红了一整块。厮打着,很快体力不支。
他先杀了一人,却猝不及防被另一人从大?腿插刀。
他疼得青筋暴起,两手挟住长刀,那人忽然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就在章隅双目徒然圆睁,以为自?己必定命毙于此之际,脖颈上的束缚忽然一松。
那歹人的胸口穿过一枚匕首,死了。
章隅拼命咳嗽,急促地呼吸。他惊愕地抬起眼,竟见一女子拔出匕首,身子却在发颤,失力地跌坐地上。
他脑中一白,仿佛不可置信,喉咙卡壳似得吐出四个?字:“盛王夫人?”
喻姝把匕首插入草地,蹭干血迹。她?的身子仍在颤抖,盯着那具死尸:“这是这是我第一次用刀杀人。”
“多谢”
章隅望了望四野,“但此地不宜久留,他们还会追上,我们得赶紧逃!”
喻姝见他手臂撑着地,艰难地站起,忙上前扶了一把。
他身上两个?血口都骇人无比,已经疼得说不出话。喻姝跑得太累,身上力气也所剩无几,两人仅凭着一口气又走了许久,直到天忽然打雷,下起淋淋大?雨。
四野漆黑空荡,他们也不知晓走到了什么地方。
只?见她?借着月色,隐约看见前头有一处能?避雨的山洞。这山洞很浅,两人甫一坐下,便?进不去更里头。
章隅将衣摆撕下两块布条,咬着牙,勉强给刀口包扎上。
他见喻姝已疲惫地靠在石壁上,不饰一钗一簪,肩上乌发披散。这若在京中,必是要被指了骂不像个?闺秀,但她?救了他,此刻他只?觉得她?比许多人都要勇敢。
章隅又一次朝她?抱拳。
他说,等?回到京中,我必向?姑母报之此事。救命之恩,我家中定要谢以黄金百两。
黄金百两
这是喻姝劫后余生,竟难得露出的一笑。她?并不推拒,只?说:“翊卫郎美意,我恭敬不如从命。”
章隅本以为她?总要遵着礼节,同他推拒一番,最后再迫不得已收下。没曾想她?直接便?应下,不免失笑。又心想,盛王夫人许是太累了,无力拉扯。
雨起先淅淅沥沥,过了不到一刻钟,变成?倾盆大?雨。而正巧这一小?块山洞在背风之地,雨打不进来。
章隅抬眼观了半晌夜雨,忽然问喻姝:“有一事在下想请教夫人,盛王既不在帐中,那他到底去哪了?”
喻姝缓缓睁开眼眸:“你怎知他不在呢?”
“我跟他们厮杀时,听着了。”
说罢章隅哼了声:“你不说我也知道,他往王庭救人去了罢?卢将军暗入狄戎打探之事,两日前我随盛王去军营时,早已秘密得知。如今的卢家可是如日中天,朝中几位殿下,谁不想拉拢?而盛王这时候不在,除了卢赛飞遇难,我也想不到旁的缘由。”
章隅虽在同她?说话,脸色却十分惨白。
喻姝瞥了眼他血淋漓的伤口,还在渗着血,她?问:“这里没有止血的药,翊卫郎再撑撑吧。我已经派人给他报了口信。”
“我这伤没在要害处,不打紧。但你信不信,他不会回来的。”
章隅勉强一笑:“他要是能?为你放弃卢赛飞,可明白对他而言等?同放弃什么吗?”
喻姝愣了一下。
洞外的雨还在哗哗下,淹没了一切声息。
苍茫天地都归进这一角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