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瞄了眼魏召南, 只见?他虽跪着,面色依旧淡然——好似从始至终,他的心绪都?没有太大起伏过?。反正她是没有见?过?的,他在人?前?淡笑如菊, 无论别人?辱他,打他, 眼眸中都?不见?丁点情绪。
皇帝终于道?了句平身?, 喻姝觉得仿佛抓到光了,一刻也不落地起来。她跪得太久, 腿发软,眼也冒星,魏召南及时掺了把她的胳膊。
一个侍卫从碧霄阁外进来,附在大太监耳边嘀咕了声,大太监脸色微变,只好搭着拂尘,上高台匆匆与?皇帝说。
皇帝听?后神情骤变,忽而看向身?侧雍容华贵的皇后,沉了口气缓缓问:“你今日?午后,让人?给贵妃送了一碗虾玉鳝辣羹?”
此言一出,众生寂静。琰王眼眸猛地一抬,隐隐有怒意。
“陷害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妾身?!”
皇后忽然想?起这碗羹经过?不少人?的手,忙抓起陪她同跪宫婢的胳膊:“你你说,你送羹时可碰着什么人?了?”
那大宫婢是皇后早些年陪嫁来的,做事还算稳妥,若换作?其他婢子,定是要吓破胆了。
贵妃的死,这么大块石头悬在脑袋上,她还是有些怕:“似乎没碰着什么人?奴婢把羹送到贵妃娘娘跟前?后,便离去了,而后娘娘有没有立马用,或是殿里又来什么人?,奴婢就不知晓了”
皇后的脸色更是惨白。
她从来游刃走在后宫之中,这回贵妃的死自认清白。下过?的毒刀子是不少,但她毕竟身?为帝后,即便再想?一个人?死,也绝不可能明目张胆就下,何况还是宗亲都?在的除夕宫夜宴。
如果真按她心腹说得那样,未曾遇见?过?人?,那毒便不会出现在这碗羹里。可是头一遭,她为何觉得如此苍白无力,就好像有人?故意设局要整死她。
是谁?会是谁?
她一直慈眉善目示人?,阖宫上下敬重她,听?她的话还要以毒杀贵妃的名头陷害她,谁又能做到这个地步,毁掉所有证据?
皇后还欲再说。
“够了。”皇帝冷冷喝道?:“你虽疼爱琰王,眼中却容不下贵妃,生怕她日?后与?你相争可是?”
今夜除夕家宴,尚且有一干宗亲女眷都?在。
皇帝喉咙的话刚要出口,也拐弯变了话术,嫌恶地丢开手:“这点烂账事,回宫再和你好好算!即日?起,你便禁足福宁殿,其他人?等无朕旨意,不得踏入。”
皇帝一句话,已经定下了皇后的罪。
底下众人?虽不敢抬着头,皆竖了耳凝神细听?,几分看戏,几分唏嘘。
这场夜宴,皇帝已经疲惫了,最后说此事还尚有疑影,碧霄阁的每个人?都?是可疑,便暂且扣押在禁中,不得离去,会派遣女官来一个个地搜。
末了只留琰王夫妇仍守着尸身?长跪殿中。
出来碧霄阁的时候,魏召南问她冷么,喻姝还在想?殿上的事,离着神不曾吱声。
他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果真冰冷。念起他这夫人?不过?十七,年岁小,到底不曾见?过?这样大的场面,许是被吓破胆了,只好附在耳畔低声说:“只是所有人?暂且扣押罢了,你只当换个地儿睡。”
夜风呼瑟,他们身?后还紧跟着四?个佩刀守卫,原来盛王府的人?马都?被押在另一处地。
喻姝问他:“那我们要往何处去?”
到底有皇家的宗亲在,即便扣押禁内,也不至跟入了牢似得。皇帝只是疑心他们,等扣押一夜,搜了身?查清,明日?一早依旧能离开。
此刻已经不点炮竹了,月上寒霄,枝桠依偎,清清冷冷的宫夜没有半点除夕的影子。她默默想?,此时宫外必是万家灯火吧?
魏召南:“先去德阳殿睡一宿。”
天气微寒,喻姝裹了裹斗篷,一脚接一脚踩在绵密的雪地上。德阳殿离碧霄阁其实很近,两人?没走多久便到了,难怪皇帝要把人?押在这附近。
只是这座宫苑未免荒凉,说像冷宫,倒也不全像,虽是这一带草木稀疏,少见?水榭楼阁,但修建得巍峨堂皇。东面西面有两座很大的宫殿,琉璃瓦屋顶。这里跟王府如出一辙,也种着高大梧桐树。
最后,她的目光落到左前?方一座宫门牌匾上。
“德阳”
喻姝小小念了声,觉得这名儿很耳熟,似是在哪里听?过?,却想?不起来。
她以为此地不过?是因?为近,且人?少,远离嫔妃居所,皇帝才将宾客扣押在附近。却不知这里其实是他从前?住的地方,里面死过?许多宫人?。
二人?进了一间偏殿。喻姝环顾一番,心想?应该是住人?的地儿,有里外两间,书案床柜盆盥一应俱全。但是未置梳妆镜台,难道?以前?是男子的住所?
就在前?几日?年关,皇后特命人?阖宫上下打扫擦净,偏殿还算整洁无灰。但因?着许久不住人?的缘故,室内无暖香,只有年前?剩下的六七根火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