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魏召南不常在王府,自从他二哥、四哥还朝后,他有时连入夜都很少回来。
今日正逢汴京的卢家为老太君做寿,打听了崔含雪也会去后,喻姝卯时便起来梳妆。
她备了两份礼,一份是给老太君的天华锦纹如意,一份是给崔氏的攒丝珍珠嵌祖母绿的点翠簪。
到了卢家,喻姝先去见过老太君,随旁人乐呵和了几句,便由人引到庭院吃茶去。她打小不在汴京,来的许多官人娘子都不认识,有些只是面熟而已。
喻姝也不生怯,倘若有人过来与她说两句,她也能随和交谈。若没人过来,她就在一不显眼的地方默默吃点心,等着崔含雪。
“夫人,没瞧见鄯王夫人的影子。”
采儿走了一圈回来,附在她耳边小声道。
喻姝明眸在赏菊的女眷中流连,捧起茶盏:“咱等着吧,卢家是立战功的显赫人家,那几个皇子都想与之交好,崔氏应该会来的。”
她做事向来不焦不急,愈是想求一个因果,反而愈能静下心等。
但平静等待并不意味着什么也不做,喻姝低声跟采儿道:“你出府跟我们的人吩咐下,看看今日鄯王府什么动静。”
汴京的暮秋不比扬州,这几日连连降温,冷得人出门多穿两件。可天依旧很晴朗,遐空万里,白云连绵。
张家庭院檐下的一角,有一美人静坐吃茶。一身秋香衫裙,并发间两支海棠流珠步摇,垂首抬眸间美得如天地间一抹霞色。
有官妇比着方向:“那是谁家的小娘子?我好似从没见过,像王母女儿似的,颜色当真好看。”
秦汀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脸上有了笑:“这是我五弟妹,姐姐在盛王大婚上见过的新娘子,莫非给忘了?”
那官妇一回想,连连叹声。盛王大婚上的新妇红妆艳丽,她那时见过,只记得是个极标致的人,但很快又给忘了,哪位新娘不是这样漂亮?
但今日所穿显然没有新婚上大红华丽,一身常服却更能衬出美人底子。
秦汀兰说:“她刚来汴京不久,见过的人不多,我带姐姐过去结识一番。”
……
这头喻姝早已瞧见秦氏的身影,怕错过崔含雪,本欲另寻个不起眼的地方先躲着,慢慢等人。
结果刚放下茶盏,却见秦汀兰领着人往她这儿来。
别无他法,只好笑着起身相迎。
“弟妹真是好静的性子,一个人躲这角落吃茶,也不同人说话。”
秦汀兰今日穿了身浅绿花缎锦,耳垂两只陵川玉坠子,整个人瞧起来清爽不少。她拉着那官妇介绍道:“这是我娘家堂姐,本家的姓,澧兰。”
秦澧兰大汀兰六岁,今年刚好三十。穿戴富贵端庄,眉目温柔。
她见了喻姝便笑:“是我眼拙,还说谁家的小娘子这样标致,未曾看出是盛王夫人。”
喻姝连忙笑道娘子过奖,心下却不免想道,不愧是秦汀兰本家的堂姐,同样的能说会道。
想来秦汀兰是真心想与她相交。
上一回初见,秦氏便说了好些崔含雪的话。也多亏秦氏,她手中的筹码更多了。
即便只是无心之言,喻姝心里都存着几分感激。
不过今日是奔着见崔含雪的目的来赴宴。
吴唐已死,喻姝主要想把他一家子从崔氏手里要出。便是知道崔氏眼见高,重家世名利,并不好相交,她也愿意多使把劲。
喻姝从不觉得自己是十足的善人,即便外祖劝她放弃,不想她回汴京,她自己却忘不掉母亲当年在喻家受的磋磨。
她怨林如蔻,怨喻潘,怨她名义上的祖父母。
所以她追查,给喻成邺下套。
但有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做不到不择手段。
比如崔含雪一事上。
在大概猜到崔氏身上的秘密后,她便已经撤了线人。
她可以对喻成邺以秘事胁迫,却做不到对崔含雪这样——毕竟崔氏与她素不相识,无冤无仇,她又凭什么能握住人家的把柄而要挟?
“说起来五弟妹与我们家渊源不浅。”
秦汀兰看一眼堂姐,压低声笑说:“在闺中时本是要做媒与我弟弟秦放,几经转合又该让我唤弟妹,可不是吗?”
喻姝和说:“是呀,也难怪我一见二嫂嫂就觉得亲厚。”
三人在一块说着话,好一会儿后喻姝的心思不禁浮走。余光望了望满庭院的女人,没瞧见崔含雪,宽慰之余又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