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时是卯正,大清晨,比起床时的朦朦天色已经亮了许多。
王府门口早已备好进宫的车马。
她掀起一角车帘往里头钻,黑暗里摸索着一屁股坐下,突然坐到了一个肉垫子,疑似是个人
喻姝心惊肉跳,下意识噌的腾起身,脑袋顶恰恰好撞得车盖木板抖了抖,疼得她倒吸冷气,泪花直出,又扑的一声稳当当坐下。就差救命呼之欲出时,一只宽大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巴。
“是我。”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他松开手,喻姝忍着疼痛的泪意惊愕不止:“你你”今早起来没见着魏召南人影,小厮说他出门了,她还以为魏召南不会跟来一起进宫。
外头的侍从听到动静忙过来,魏召南半撩车窗的帷幔淡声说,“无妨,赶路吧。”
马车开始走了,喻姝从他腿上下来坐到一侧,手掌一下一下揉着撞疼的脑袋。听到他笑笑问:“夫人以为是谁呢?”
她恹恹得不吱声。
魏召南又道:“那一声撞得真响,府里有上好化瘀的药,回来我让人拿给你。”
“多谢殿下。”
而后,在寂静黑暗的车舆里,二人再没说过话,只听得到车咕噜咕噜前行许久之后,一只柔软的小手摸黑牵住他的衣袖,拉了拉,
“殿下,那枚圆房的帕子呢”
汀兰
“我在臂上割了一小道血口子,今早拿给女官了。”
他说,“放心罢,任何事都不会有。”
魏召南以为她要追问昨夜为何不圆房,心下已有了几分较量。却见她嗯了声,竟再不言语。
马车很快地驶入宫道,过了会儿,便在一处长门前停下。
他二人下马,早有皇后遣来的大宫婢在等,笑着福身,引二人往福宁殿去。
“瞧瞧是谁来了。”
喻姝刚望见福宁殿前的金字牌匾,前脚还未踏进,便听到一声娇俏的打笑。
她与魏召南同进殿中,宽阔明亮的大殿里有两排分座,四五个人——男子华冠丽服,女眷绫罗绸缎。
高椅上的女人青罗翟衣,雍容华贵,因为保养甚好,看起来只有四十出头的光景。唇边也学宫里俏佳人点两笔朱砂靥钿,笑吟吟盯着来人。
他二人跪下身。喻姝依着教引女官教的,一丝不苟行完叩拜大礼。
众人的目光皆落在她身上,喻姝起来时,魏召南正递来一盏茶。她接过,步伐得体地走到高椅前,行礼奉上茶盏:“请娘娘圣安。”
皇后微眯打量,笑着接过茶盏,轻抿后道:“好,好孩子,看赏。”
眼下,喻姝才松了一口气。
她退着小步下去,便有身旁宫婢引她入座。有女眷笑说,“五弟妹这礼仪周到极了,必定是娘娘身边的女官教得好。”
那女眷一说,皇后就笑了:“还是汀兰嘴甜。”
汀兰秦汀兰。
肃王妃。
肃王年纪三十,排行老二。
喻姝不动声色地瞧了眼,那汀兰正在她左手边的第三座。若是按顺序排的,中间还空了个座,左手边紧邻的便是四皇子妃崔含雪了。
正想着,崔含雪忽地抚了抚茶盏,微微一笑:“二嫂嫂心巧的,可不把我们的话全说了。”
皇后素知崔氏心性,也不欲多说,只一笑了之。又同座下华服的男子说,“既然琅画伤风没能来,就让徐御医跟去王府看上一眼,本宫也好放心。”
“是,琅画定会感念母后苦心。”
喻姝轻轻抬眼瞧去,说话之人锦衣玉带,仪表不凡,正是她昨夜见到的那位“琰王”。
众人又陪着皇后说了好一番话,喻姝只静静坐着,不动声色。她喝下一口茶,忽然感觉有道视线落在身上,抬眸正与对面琰王的目光相撞。
琰王迅即便移开目光,又掺合进旁人的说笑当中。
一场局,三三两两的言语,只她一声未吭。
眼瞧着,她总以为魏召南原该是个话多的。可他也同她一般静静而坐,含笑的目光时不时在说话的人脸上转过。
也只有皇后提他,他才多说两句。
喻姝捧着茶喝,心思全然落在众人的话语中。左耳边忽然落下一道很低的声音,她抬眸,正见崔含雪在打量,“你便是喻司业之女,扬州来的那个?”
崔含雪的目光轻悠悠,瞧她一眼,抿了口茶。
喻姝没回,心下一时哑然。
早闻风崔氏性情高傲,不待见自己也是料想中。谁知竟是如此直白轻视,这时候,更不能硬着头皮上了。
喻姝仿佛也没听着似的,捧着茶水喝。
离开的时候是上午巳正,晨雾散去,阳光大喇喇打在宫道的青砖地面。红墙别着金柳丝,细腰嫁秋风,意趣盎然。
喻姝踩着木墩上马车。她回过头,见魏召南另牵了匹马,朝她微微笑:“你先回府,我要去见个人。”
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