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其他的路,我是无怨无悔才走到今天来的,或许明朝、后朝……”她越说,越觉得不安起来。
对将来的想望使她如此不安。
“不对,你一定懂得。”成夙说“你要告诉我,西凉的天气是怎么样的,这些年你都涉足过它哪里,爬过几座山,游过几条河,那一片天空的云和江南是不是有很大的不同,什么时候吹风下雪,产什么果子,你穿什么样的衣服,吃什么样的菜,过什么样的节日,读过什么书,为什么受过罚,你讨厌谁……”
“这些有必要说吗?你想听?”
“为什么不呢?也许我去过西凉,但我所见的和你见过的一定不同,你所生活过的因为你而别有意义。我说过,如果我不介意那个人是我,如果你不介意……”
成夙的话让如霜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她想到了那些日常而美好的东西,回想起来,仿佛重新拥有过他们一遍。想起那样的生活,她的眼睛里不由自主地放出温柔的光彩。
“在西凉,很早就开始下雪……”
如霜说了很多,好像这辈子对人的话加起来也没有今晚多,一些东西袒露出来使她获得了一种畅快的感觉。而成夙在他身边耐心地听着,时而应着,他的声色极尽温柔。
水流很平,船娘已经不再划船了,而是任其随意在湖心飘着,湖面是那样的宽广无垠,烟波浩渺的样子让她恍如见到了海,她很有一种沉醉的感觉,眼睛里升起了蒙蒙的雾气,双脸销红。
“那么你呢?我也想听你的事。”
成夙顿了片刻,开口道。
“如你所见,我是楚国的宗室,现在是楚国的大司马。十二岁之前,我的父母都还健在。我的父亲是先王的堂叔,他是一个很有才干很仁和的人,我的母亲也是贵族之女,性情温良淑善,两个人婚后琴瑟和鸣,是楚国人尽皆知的一对神仙眷侣。我自小在他们的宠爱里长大,养得性情顽劣骄纵。那一年,父亲受先王之命到郊外祭祀……”
如霜静静听着,一边看着他的眉眼,看他说出那样残忍惊绝的经历时神色依是那样平静而温和,仿佛在漫不经心叙说别人的事,心中觉得不胜伤情。
她想安慰他,但又说不出别的话来。
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这些是云州人都知道的事情,其实本不必我说,又恐你疑心从旁人那里得来的是捕风捉影的事。至于其他,这几天你见了,我一一告诉你。”
夜已经很深了,他们喝了很多酒,如霜有些醉了,任由成夙牵着她,晕晕乎乎下了船。
岸上人家还有灯火未灭,恍然有笙歌吹动的声音,大概是有倡家在取乐或者富贵人家府邸里在排演曲子。如霜听那歌词很是别致。
“唱的是什么曲子?”
一时间成夙也答不上。
还是侍从的人上前来答道。
“是沉舒公子的新填的歌,叫金缕衣,如今江南江北都流行唱这个。”
沉舒是名动天下的才子,成夙点点头,了然。
他们上了车,如霜实在太困了,在马车里就睡下了,一路枕在成夙肩膀上,不知不觉滑到他腿上。她睡得很不安,眉心紧蹙,双唇紧抿着,成夙盯着她的正脸看了很久,双手欲要抬起来,又放下了。
如霜第二日醒过来是在条梅院了。
印象中有人扶她去沐浴,又喂过醒酒汤,她一睁眼并没有想象中宿醉的难受。
起身,梳洗穿衣,用过早饭,她出门去,准备活动活动身手。
飞身上到条梅院的屋顶,从此可以看见府中后园的小半部分风景。很精致的一个花园,种了各色名贵的花木,从上而下,可看见辛夷,桃花,山茶,栀子,春兰,菊花,花朵都娇美而芬芳,被修剪搭配得姿态修洁精美,间杂高大的芭蕉,女贞,梧桐,檀木,楸树,还有橘柚,靠水的一片角被腾出来,种了密密的竹子,花园中有许多路可走,很有曲径通幽的意思,花园后面是一片池沼,水边中杂白芷,荼蘼,梅花,江离,池边一圈围有栏杆和树,再往前往后看,如霜就被更高的花木给遮住了视线,不能看清。
足尖点地,她很快飞离了屋顶,跳到附近比较高的一座楼上,踩住一根栏杆。从此可以看见前院后院大半的景观,最前面住着他的仆从和侍卫,中间是宴客厅,左手边是他的是寝室和书房,很靠近条梅院。在后园池中的小沼上,构着三两个大小不一的亭子,几处院落包括条梅院,散布在水池和花园周边,其余的楼台皆集中在两边,右手边大概集中住着歌儿舞女,左手边住着宾朋和门客。
看得厌了,如霜决定下来,忽然看见那片竹林边上不起眼的一个小院子,院子很古很旧了,灰黑斑驳砖墙上长满了绿苔,可是又还没有颓圮,像是刻意被保留成这样子,院中的门紧闭着,上了锁,不像是能住人的样子,中央一棵合欢树,有两人合抱的粗细,稀疏地长着叶子,开一些花。
这些让如霜想起来,昨晚他说及自己的身世,家破人亡,身无所依的时候……
她正在楼上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