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合眼,读取,动作行云流水。
无数画面闪过,从青龙族被上界众神合力围剿,到江厌的父亲江槊自寻死路,与天魔初凊,也就是江厌的母亲诀别,飞蛾扑火一般要去阻止死阵绘成,守护亡故族人最后的尊严。
那双澄澈到可以堪破世间虚妄的眼睛仿佛一直凝望着无边苍穹,直到被人剜出。
一双眼最终炼制成一颗玄黄珠,天生神器,配合着昆仑镜使用,可窥见天道运转,预测灭世危机。
但那双眼睛的主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神族死后,神力一部分会残留在神躯之中,也就是被众神作为绘制死阵的材料使用,还有一部分会依照死者生前遗愿,传承给有缘人,也就是给了江厌。
剩下的,则逸散于上界各处,福泽其他潜心修炼的神仙,还有的会汇集在天门,赐予从下界飞升上来的人,助他们淬炼神躯,锻造仙骨,滋养神髓,享无边法力和绵延不尽的寿数。
江厌从昆仑仙山的人手中拿回玄黄珠后便将它郑重安置到了龙渊之境,也算告慰亡父在天之灵,毕竟,那是江槊留在世间唯一的东西了。
其余的龙身筋骨全部被扔进死阵中,作为材料,或许是燃料,消耗在无尽的杀戮中,再也打捞不起一丝半点。
永生永世,不得安息。
若不是江厌还活着,青龙一族,那个承自远古的强大神族,便再无后裔子嗣,甚至江厌本身,还掺杂着天魔血脉。
昔日荣耀,如今早已不可见,连繁盛恢弘的龙渊之境都已然宫殿倾颓,荒草萋萋。
江厌再踏入时,曾经一片生机的万千生灵都归于寂静,那片富庶之地,几乎被掏空了家底。
桑昭从江厌的记忆中退出来,目光落在江厌身上,嗓音有些干涩,“但那是你父亲……”
江厌摆摆手,似是不在意,兀自靠着元神巨树坐下,“青龙族的事,我自会一一讨回来,玄黄珠借你一用,也无妨,”
“多谢。”桑昭抿唇,坐到江厌身边,尝试打破有些凝滞的气氛,“那……你是怎么活着长大的?青龙神族与天魔混血,后代应当不可能活到成年?”
“可能是因为你。”
江厌忽然偏头看她,凝神思索,依旧寻觅不得丢失的记忆。
“因为我?”
江厌轻点头,将自己所有的猜测和盘托出,“你有转化魔气和灵气的能力,如此异能,三界之中恐怕唯你一人,或许与你绑定神魂契,便是我活下来的原因。”
“青龙神族,可没有哪一个人的元神形态会是一棵巨树,而偏偏我和你一样,是这棵树给了我协调体内两种血脉相互冲撞的能力。”
“这么说,还是我帮你协调了相冲撞的血脉,让你有机会给族亲报仇?”桑昭笑了,“那我在上界又是什么?”
“不知道,忘了。”
桑昭:“……”
“走了。”
话音落,两人从灵府中退出,眼前的场景变换一瞬,入目又是一片苍翠的山林。
江厌懒得再动,又变成小蛇缠上桑昭的手腕,“玄黄珠在龙渊之境,我会找机会让黎深带下来给你。”
“嗯。”桑昭抿唇,“那他要怎么找到我?什么时候能下来?”
最后一次相见,是幽月临死前嘱咐她用骨灰种树,她至今没忍心动手,白玉盒还随身带着。
桑昭想起,心底又是一阵情绪翻涌。
“我给他一片龙鳞就好。”江厌思索一阵,如今九尾狐族和麒麟两族打算联合反扑,他在上界行动不便,“至于时间,再有半年吧,我在上界还有些事要处理。”
“好。”桑昭点点头,“那您在上界一切小心。”
江厌没再说话。
桑昭举目四望,这周遭的一切寂静得仿佛置身虚无之境,就如同江厌当初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天牢一般,没有声音、气味、颜色,一切的感官都被剥夺,除了痛。
如牢笼一般。
灵识放出,桑昭向东探,一大片广袤的地域上零星分布着不少宗门,或大或小,宗门附近也会有集市,人流如织。
桑昭打算向东行,采集草药,行医救人,与其他修士交流,探听消息,钻研医术、炼制丹药,闲云野鹤,做个真正闲散的散修。
直到幽月拿着玄黄珠下界,届时她再去寻任平生和阮青络。
自青云门附近向东,入了东界,桑昭与江厌越过茫茫荒野,因为灵气充裕,桑昭活动也少受桎梏,只花了一天的时间便赶到了一处陌生的地域,名叫扶冥。
自高空向下俯瞰,青翠山峦中寥寥点缀着几个人间集市,修士往来,好不热闹,但比起坠仙谷还是差了一些。
桑昭带着帷帽混迹在人群中,恰听闻岳长时所在的松山阵派和孟疏所在的天涯门便在此地,除此之外便是一个以剑修开宗立派的宗门,名叫玄星阁。
三派鼎立,一主阵修,一主炼器,还有一个便是剑修,三大宗门各自占有一条灵脉,实力相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