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低望着她,眸底阴翳,指尖却轻缓抚摸过她发红的眼角:“阿姐,我本没想让你哭的谁让你这么咒我们?长久”他低低笑了声,“我们偏能长久。”
窦姀红着眼不吭声,已经没有想说的话了。
窦平宴转过她的身,两人一同立于桌案前。
这回掌上她的手时,窦姀再没有反抗,由他握着,尖端蘸了香墨,在那彩纸上一笔又一笔,写着“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窦姀觉得真是可笑,偏还那句“乃敢与君绝”,他们之间哪有情?根本就没有对他的情意,竟还谈何抛弃?
窦平宴握着她的手,一同写完一张张的词儿。末了,他满意地拿起一瞧,笑说:“我与阿姐执手写的,到时拿到河边流放。灯漂去了天际,咱们必得上天庇佑,福泽深厚呢。”
写完词,用细竹条扎好后,天已经黑了。
屋里也没有点烛火,昏暗无光。两人在桌前站了一会儿,皆是无声。他的手指在桌上小走两步,忽然顺理成章地搭在她手背上。
窦姀气息一滞,忍着说道:“今后回去,你就别来找我了。”
窦平宴只一笑,很快就答应了。头缓缓地贴到她耳侧,似亲昵状:“我既应了你,那阿姐也不可再瞒我做什么相看媒人、或是跟谁生了情意,我可是会恼的。”
她敷衍潦草地应下,从他怀中挣开,推门出去。
晚风忽然吹来,不知是不是进了沙子,眼眸忽然发酸。她攥起袖子,不停擦着嘴唇,想将那些污秽的、不堪的影子通通擦掉。
本来还挺难过的,一想到窦平宴起码有段时日不会来扰了,她吸了吸鼻子,又觉得舒心不少。
窦姀站着望夜空,缓过须臾,忽然看见院子门口有隐隐的光亮,像是有人过来,提了好几盏大红灯笼。
紧接着,便是两个小厮提灯进来,而他们身后的——正是窦平彰。
一个不想见的人没走,又来了个不想见的。窦姀心烦,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瞪着:“你来我这儿做什么?”
只见窦平彰笑了,一抬手,便有一个小厮匆匆跑上前,把怀里抱着的金匣子递给窦姀。
窦姀打开,一时目不暇接,竟是满满一匣子的珍珠,颗颗圆润、硕大莹白。
窦平彰势在必得地笑问:“我想要芝兰。这些钱,够不够跟妹妹买她?”
偷见
窦姀果断地合上金匣子, 一把塞进小厮怀里。冷冷看向他:“大爷又想整什么幺蛾?我留着芝兰有用,不会给你的。你若只是贪图她的美色,这世间美人千千万,环肥燕瘦比比皆是, 勾栏院里还怕寻不到吗?”
突遭拒绝, 窦平彰倏地眯起眼:“那你说,怎么样才能把芝兰给我?”
她眉心一蹙, 正欲开口, 忽然被人抢了先。
只见弟弟从屋里出来,慢悠悠笑道:“难怪父亲总骂大哥你不学无术, 原来心思都在这档子事呢。大哥镇日里跟那些狐朋狗友厮混, 学问懈怠,事也做不好, 浪得连个好名儿都没, 现在瞧上了旁人的丫鬟, 不会也要学那乡绅恶霸抢来吧?”
“你别信口雌黄,我哪有要抢!”
窦平彰被这么一骂,登时气得脸通红。
想这弟弟又是父亲心尖上的, 事事压自己一头。平时里便自视清高得很, 压根没将自己这个大哥放眼里过!窦平彰真真是厌恶他,偏自己还说不得人家,现在驳也没法儿驳,只狠狠瞪一眼, 一气之下甩袖离去。
夜色中,窦平宴就站在她的身侧。
他悄悄转头看她, 试图牵她的手。刚刚碰到的时候,窦姀一下便缩回。她抬眸望向夜空, 轻声道:“多谢你。天色已深,你也早些回去罢。”
他闻言一默,“阿姐这是要跟我生疏了?”
生疏?窦姀倒是问天想笑,不拉手就是生疏?但鉴于他方才帮了自己,窦姀忍了忍,终究没有说出口。
人都走后,窦姀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忽然说道:“我知道你在,出来吧。”
没一会儿,槐花树后一阵窸窣声响,芝兰灰溜溜地出来,慢慢挪到窦姀跟前。
她看一眼芝兰不安的神情,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先前就觉得芝兰身上不对劲,但忍着没问。今日窦平彰都找上门了,再不问个明白,也不知要生出什么事。
芝兰一直低着头,不肯说。突然,直直朝地跪下,磕头恳求道:“姑娘!奴做的所有一切,都不会害到姑娘!姑娘能不能睁只眼闭只眼?下辈子奴做牛做马都要还姑娘恩情”
“你是我的丫头,你做的事,在旁人眼里不正是我做的事?”
窦姀不再说话,刚要转身就走。突然腿被人一抱。
芝兰还在苦苦哀求:“姑娘,奴日后也绝不为姑娘招惹事端!求您别打发了奴,奴的娘死了,爹爹还娶了继母,她霸占了奴的屋子,奴已经无处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