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不知何处卷来一阵凉风,秋寒扑满面。
可这风太过冰冷,似豺豹般嚼碎了少时情愫,只余下四目相对后、视线躲闪的沉寂。
陈以容的手掌攥紧又舒展,心如同被利刃割解般刺痛。
这大齐朝堂上的唇舌利刃,行走官场间的鹰视狼顾,都不曾伤他半分。唯独萧嘉淮的这番话,让陈以容感受到刺骨的心寒。
他只明白,这朝堂、皇宫和天下,人人教他要忠心,也人人监视着他的忠心。
他何曾想过要欺瞒萧嘉淮?只是那坐在龙椅之上、操纵世人生死的文景帝,警示过他要谨言慎行,要明白对这位他视若珍宝的宣辰王,有何话可说,何话不可说。
——殿下啊,那个不信任你的人从来不是我,而是你的父皇,是那被万民朝拜的帝王啊!
但这样的话,却也只能缄默于口,万万不能道出。
陈以容垂下头,看向不远处,那柄混在尘土间的剑,刃淬血泥,白铁也成刺目的猩红。
“臣明白了。”他声音愈发颤抖,咬破下唇才遏制住要眼角酸涩,“既如此,我们都各自冷静些时日。”
萧嘉淮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怔愣般看着人,却发觉人并未在与自己玩笑。
他不过是想让陈以容说出实情,莫要任何事情都自己扛着,他怕他太苦太累、太过疲惫。
陈以容将来时所骑的那匹快马牵至萧嘉淮面前,没再敢抬首看人一眼。他生怕自己再看人一眼,就会控制不住眼角欲滑落的泪。
萧嘉淮有所察觉人要做什么,连忙出言欲阻拦:“等等阿容——”
陈以容不由分说的将萧嘉淮扶上马,强装着镇定,却声音有几分细微的哽咽。
他唇角勉强弯起牵强的笑意:“夜路崎岖难行,宣辰王殿下,一路小心。”
说罢,不顾萧嘉淮要出言阻拦,掌击马身,那马发出声嘶鸣,随后向京城方向奔腾而去。
马蹄声逐渐远去,被飒风吹袭枝叶所取代。
凛风摇曳,叶簌簌而落,将枯枝恍惚缀上了白。原是流云终是没能吻住风,堪邀风雪覆满城。
这来得极早的雪,何尝不在诉说他们的悲情?
恍若幽幽长夜也瞧不见陈以容眼底的破败。他在初雪的林间回望这已然度过的寥寥岁月,倥偬却也庸碌,他获得的、失去的,往往都是最重要的人。
风寒
渐入冬潮,凌冽的风吹得刺骨。
陈以容不知自己是如何顶着风雪回京城的,只知那千里之途,步步皆沉沉。
将军府邸中下人见他神色落寞的回来,纷纷揣测是出了变故,却又不知该如何询问。
他们的这位忠武将军回府时间甚少,至今尚且难以摸准人脾性。况且究竟发生何事也无从知晓,又哪里敢上前询问?
陈以容也没多言,也不愿为难这群下人,只挥手道声无碍,并吩咐他们去休憩,随后迈着沉重的步伐径直走进房内。
只是在陈以容关紧门的那一刻,他脸颊似乎是湿润了。
他倚靠在门边缓缓下蹲,将头迈进自己臂弯里,任凭眼泪流淌在无人的深夜中。
当下有股说不清的滋味涌上心头。想起曾经与萧嘉淮的深厚情谊,如今却是闹到如此田地,心里当真是五味杂陈。
陈以容何尝不知,萧嘉淮所在意的是他不肯道出实情。人想要他全部的信任与坦诚,却从未顾虑过他横亘于朝野之间的举步维艰。
冷风攀着窗棂弥散,陈以容被这风吹得打个寒颤,抬起头时才发觉天不知在何时已然亮了。
他思绪混乱,整夜未曾合眼,蹲在这门边坐了整夜,此时双腿有都些麻木。
不过好在今日休沐,不用赶去上朝。
他揉捏酸麻的双腿,强撑着起身望向窗外。
这宣辰王府与忠武将军府,隔街远眺,不过一里地的距离,此刻却犹如鹊桥远。
陈以容忽而感觉喉咙发干,熬了整夜的眼眸也生出些倦意。他站起身来,强撑着走到案边,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口中呢喃自语:
“这到底算什么事啊……”
谢城闯进殿门时,就见陈以容仍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掌间杯中的水早便见了底。
他赶在人近乎要咬碎杯子之时快步上前,将那茶杯从陈以容手中抽走,又为他倒上一杯。
“哎呀我的陈小将军,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谢城其实是来寻陈以容商讨冬猎事宜的。
毕竟昨夜城中落雪,京郊必定愈发难行。那群世家公子与皇亲贵胄各个娇贵,恐会到时怨声载道,指责这冬猎来得不是时候。
所以他一大清早便去宣辰王府中,打算跟人道明此事。却不料被那浅香告知,两位爷昨夜不知因何故闹了别扭,陈小将军已经回了自己的府邸。
他遂又一路赶到将军府中,见府内下人皆是愁容满面,更添疑惑。
打听后方知,那陈以容昨儿个深夜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