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以容瞪大双眸,撅嘴抗议着:“容儿哪有这般不讲理,分明是姑祖母您自己心疼五殿下!”
又当即转身牵住萧嘉淮的手,委屈道:“淮弟弟莫要听太后娘娘这般说,我才不是蛮横不讲理之人,我最是心地善良、最是善解人意了!”
太后娘娘也忒坏了!怎么在这漂亮‘弟弟’面前这般说自己?万一这五殿下以为自己是蛮横之人,以后不同他玩了可怎么办!
其他人哪知他的这等小心思,只是见他焦急的模样,纷纷笑出声来。
除夕之夜,寿安宫中,是这样一片祥和之景。
风波
煌煌高台九重天,碧玉朱甍飞阁流丹,冗长宫道,踏不尽人心险恶,望不尽前路浮云。
萧嘉淮被端懿太后抚养之事,只朝夕之间,传遍整个皇宫。一时间人心浮躁,暗流涌动。
昔日苛待他的宫人们战战兢兢,唯恐这五皇子一朝得势,算那陈年旧账。更有妃嫔们诉轻蔑之言,道他不过舞姬之子,怎配被太后抚养?
但此事传入文景帝耳中,人不过一笑了之,不做多言。
他确实对这个儿子心怀愧疚,多年来不闻不问,将他们母子二人丢至如冷宫般的地方,这也是身为帝王的无奈。
史书工笔何其犀利?若道他是贪恋舞姬美色,故而加以宠幸,实乃昏君作为,便会遭后人唾骂,遗臭万年。
不过如今既是太后觉膝下寂寞,欲抚养五皇子享含饴弄孙之乐,便是天赐良机。
陈以容身为太子伴读,自除夕之后便居宫中,只是如今往寿安宫中跑得更勤了些。口中义正言辞,说是陪伴太后,实则整个寿安宫人皆知,这陈小公子呀,是专程来找五殿下玩乐的。
他二人闲事暖阁煮茶、梅园戏雪,为寿安宫增添欢声笑语,倒是让端懿太后看在眼中,也多出欣慰。
时日渐久,陈以容也得知萧嘉淮生辰稍长他几月,虽有瞬息不可思议,却仍很快接受现实,并嘴甜的唤他声“淮哥哥”。
晨雾飘渺,旭日初上,转眼初春将至,风融融散了凉意。
云迹缥缈,风暖甚舒,周端馥郁萦绕,笔墨书蕴显豁然雅致。御书房夫子老学究,课堂令噤声,殿内需谨言,倒也唬得一众皇子公主们乖巧,素日懒于招惹。
先生谈史书文记,诉河山大好,忽令诸位皇子谈观点。
太子萧嘉临自是赞那文人风骨,君子比德以玉,明理通达,清润如水。洋洋洒洒,满腹诗书便是落在纸上,书那山河阔远,海晏河清。夫子看他这般言论,露出欣慰笑意,大赞有此贤德储君,实乃国之幸事。
大皇子闻听嗤笑,他素日善武,文墨略逊,遂提笔间龙飞凤舞,大斥文人骚客伪装儒雅,那种文绉绉之态,弱不禁风,更难抵一拳。这番言论引来满座哄笑,先生更吹胡子瞪眼好一顿生气。
“大殿下,你在你等兄弟中居长,这等作为,何来榜样之谈!”
他恨其朽木难雕,将手中卷轴叠起,击得案间震响。
大皇子轻蔑文臣,更瞧不惯以注经诗文而名遍天下的先生,他唾弃道:“榜样?我瞧你肩膀羸弱,扛不住我一拳之力,只能瘫倒在地,做那等求饶样!”
此言一出,那群皇子公主们笑声更盛,更有甚者站立于椅间,夸张得捧腹大笑。
先生当即拍案震怒,道声:“孺子不可教也!”随后拂袖而去。
“瞧见没有,好风骨!”大皇子扬声叫嚷,更对那先生心增鄙夷,“只通文墨的穷酸书生,也配给本殿下做先生?早早辞官归隐田园,做你的乡野村夫吧!”
陈以容将大皇子轻狂之态看在眼中,却未有言语。
龙生九子,九子皆不同。就譬如这皇家兄弟,有人温润儒雅,有人粗鄙不堪,简直堪称天差地别。
今日大皇子所言,若传至宫外,定会让世人贻笑大方。
不过又与他何关?他不过纪国公之子受天家恩惠,为太子伴读。便只需谨言慎行,不得罪这群主子家的贵子即可。
“看来今日,先生不会回来了。”
太子少年老成,轻叹口气。他将手中狼毫搁置,拾起案间书卷,欲再潜心静读半日。
陈以容陪侍其左右,目光却不自觉扫向萧嘉淮。人因年幼且开蒙较晚,先生顾忌他如今被太后抚养,故特意让其坐首排之位,毗邻太子。
这倒是方便了陈以容,如今只需稍一偏头,便可时刻看到他。
但受此等优待,就会引来旁人不满,比如这刚气走先生的大皇子,就看他百般不顺眼。
“哎。”大皇子走至萧嘉淮案前,抬掌拍下他瘦弱肩膀,“五弟你平日最被先生看重,你来说,先生所讲的史书,有什么可谈的?”
萧嘉淮肩膀阵痛,眉心微蹙,又迅速舒展,恭敬道:“如今山河万里,国泰民安,是祖宗之基业,是父皇为明君的护佑。史书所记,不过寥寥数语,或道奸臣狡诈,或言贤臣救世。只依臣弟来看,都不如我朝如今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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