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漫跳上其中一个蛇头,俯视整片灰白黑涂抹的空间,校园之外只有茫茫的黑暗在翻涌,她脚下的石头又冷又硬,却与她共感出生命的气息,不断裸露的蛇肤布满鳞片,鳞片里翻涌着人脸,人脸又由无数个“封”字咒令组成,堆砌出这座宏伟又恐怖的蛇像。
她的视线最后凝在一点,广知楼的方向,隔着一整个通天的怪异,她也看能孔知晚似的。
会挑人的鬼东西,还敢用她做威胁。
石漫攥紧拧成绳索的血线,忽而一跃而下,落入九个蛇头之中的圆心,天地的奇景瞬间颠倒,血线中不断凝成杀咒,变红变重,拉着九个蛇头狠狠坠下,起初那蛇头一动不动,到后面还真有了崩裂碎石的脆响。
虽然满嘴灌风,石漫悠哉地落下:“还不叫停吗?真的要断了。”
“哦?那我应该高兴才对,你帮了大忙。”
孔知晚的声音传入石漫的耳朵,却并非她熟悉的语调,这般装模作样、自以为温文尔雅的欠打样子,要是石漫的队员,值得她三天一个五千字检讨,五天一个外勤徒行爬山。
“这蛇就你吧?”
石漫知道孔知晚还有意识——攥起五指的指尖,手就成了一艘小船的形状,随风而动的船会载着自己的思念,游进对方的心里,这是高中时代她们共同出演话剧的一段情节,她们当时在满座注视中隐晦地诉说爱意。
这是她们传达秘密的方式之一。
孔知晚在被某样东西监视,风在石漫的掌心一晃停出一个字,就是简单的“一”。
石漫开始摸不着头脑,直到孔知晚说起“光和影子”,她忽然想起了余婷婷和她影子的关系,整体和来自整体的一部分。
“——你就是相柳,是祂外化四散的一部分神识,这座蛇像不是第一个苏醒的部分,你才是,你想找回碎片,通过不断唤醒部分,来唤醒整体……还演了出神明对战妖鬼的戏码,辛苦你。”
锁紧九个蛇头的血线突然齐齐收回,越过石漫,直直穿过层叠的蛇身迷宫,捣入地面之下最深处的内核,猛地绞紧。
无尽的怪异和黑暗之下,藏着一颗真正的头。
“蛇像只是蛇像,九个头也只是石头,能剥开石头的皮,显露活的蛇身,你所说的神识正在献祭中被唤醒着,藏在九头里太明显了,你一直在引导我斩头,但谁说那九个就是祂、哦,你的头呢?”
那颗蛇头显然不好对付,凝聚此处最浓烈的恶意。
石漫皱眉,感觉在和整栋大楼拔河,她果断划开手臂,溅起的血珠融入血线,朱砂血陡然热烈起来,拥簇着那几滴血,猛起劲来拔河,争取在她落过广知楼前,就将那颗藏起的头□□。
孔知晚见石漫找到了蛇像真正的源头,便随手挥散了血蟾蜍身上的三咒令,将石漫的血不动声色地还了回去。
将咒令埋伏在墙外,准备石漫经过时接住她,作为兜底,她扫过眼前的李警官,石漫不会丢下队员不管,于是她并没有按原本所想直接揭开黑白照,只是手腕微动,金锁钻回了她的袖子里。
连枝金锁不只一段,都是向家的子孙,谁还没挖过祖宗的坟?
被封咒干扰,蛇戒缓好一会儿才能再次开口,祂阴沉道:“你就这么看着她乱搞?”
“可别瞎说造姑娘的谣,她工作期间没谈恋爱,光奉献事业了。”孔知晚云淡风轻,“相柳?相大人,看来七中埋了多年的碎片,你是没缘分了,不如趁早脱身,说不定还能走个完全。”
“外面除了毫无所知的祭品,没有一个神鬼之道者,向氏和除妖阁互相绊住,只凭你们,也想留住我吗——况且,她还没能毁掉蛇像呢。”
名为相柳的古老妖鬼笑了一声,似乎承认了祂与蛇像本就是一体,祂短暂的阴沉后并不气馁,甚至有几份看好戏的意思。
忽然有人敲了敲门。
孔知晚和蛇戒的怪物都是一顿,她看去,余婷婷正站在门口,不是塑料人偶,和李临杰一样是活生生的真人,却带着如出一辙的黑白照,那木讷空洞的照片像一张揭不开的面具,牢牢贴住了她的灵魂。
但和满屋沉默的怪异不同,察觉到她的视线,余婷婷开了口。
“……老师,警官他们在外面。”!
祭品
孔知晚很快发现,余婷婷并不完全是真人。
余婷婷裸露出的皮肤介于真假之间,既有肉体凡胎的实感,又泛起些塑料质感的光滑,熟悉的声音从黑白照纸后传出,有些发闷。
她现在类似高三楼和宿舍楼那些鬼影,虚幻慢慢凝实,但又多了张回程票,实之后又变虚,在真假中不断跳转。
十年前恐怖片里电视机爬出的鬼,大概就是这种特色。
蛇戒没了声音,好像被拆穿了真身,放完最后倔强的狠话,灰溜溜地躲起来自闭了。孔知晚皱起眉问:“怎么回事?”
“啊?”余婷婷太久没见她严肃的样子,迟疑,“就是商城里出现状况,特侦大队里的人都被接一连三调走了,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