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城足够尊重他,也足够体谅他,但他确实让林城感到失望和为难了。
午间,林涧有片刻的空隙,靠在林誉办公室的靠椅椅背上休息。
窗外的太阳爆裂刺眼,窗户白花花一片。
林涧半梦半醒间,梦到前两天他和林城的对话。
当时林城难过地反问他:“你让我怎么接受?”
“我培养你,是让你给家族争光,而不是现在这样。”
林涧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办公桌,目光穿透白茫一片的窗户,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他说:“我可不会让家族蒙羞的。”
“爷爷,你相信我。”
梦里的林城一言不发,只是失望地看着他。
林涧不好受,偏过了头。
梦外,沉睡的青年眉头紧皱,不自觉握紧了扶手,肉眼可见的睡不安稳。
“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犟?”林城痛心不已,“当初叶单那件事就是这样,你觉得你能解决,所以瞒着我,不让我调查,最后呢?你差点死在那里!”
“我不会死的,”林涧低声重复,“那些绑匪打不过我,只是他们的手里一直控制着人质,如果我贸然动手,和我一起被绑架的老师……和那些人,很可能会有危险,但是后来,联邦已经把人救出去了,就算他们对我动手,我也不会输,爷爷,我自己可以……”
他想说就算没人来救,我自己也可以活下来。
可他毕竟年幼,以一己之力对抗绑匪已经很勉强了,很可能会顾不周全,其他人会有危险,才没有动手,只能等联邦去救人。
林誉选不选他,其实都不是关键,联邦把其他人救走,也等于让林涧没了顾虑。
但这话说出来,无疑会导致林城再度对林誉产生不满,于是他换了种说法:“我有自保的能力,您不用担心我。”
“你有自保能力?那军队把你就出来的时候,你为什么昏迷了半个月不醒?要不是他们去的及时,你就死在那里了!”
林涧间于清醒和沉睡之间,四肢沉重,就好像身上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脑袋昏昏沉沉,突然就迷糊了。
对啊,那些绑匪不是他的对手,但当时为什么差点死了呢?
林涧茫然地望着窗外,眼睛被太阳光照得刺痛,无意识地眨了下眼。
他想不起来了。
“所以我说,那只是你以为,”林城说,“如果我早知道你们有这样的恩怨,早知道他是那样的人,我就算让人说我林城忘恩负义,我也要把他赶出万森星,让他从哪来回哪去!”
“如果你早点告诉我!”他的语气里掩盖不住的难过,像是责怪林涧,又像是在自责,“如果你不这么自负。”
“你已经跌过一次跟头了,为什么还要再来一次,明知是坑还踩进去,放着光明的坦途不要,去走一条遍地荆棘的弯路?”
为什么?
林涧其实自己也不知道。
他有多喜欢谢岫白吗?
其实没有。
从他知道谢岫白喜欢他,对的心思感到震惊,到现在决定接受,也才过去一个月而已。
一个月,就算他从知道的那一刻开始喜欢谢岫白,一个月下来,这点喜欢又能有多深刻呢?
值得让他为了这点喜欢去违逆从小疼爱他养育他的爷爷吗?
林涧很少做权衡利弊的事。
他的家族给了他足够的底气,让他不需要去权衡得失。
但他权衡起来再生疏,也清楚,这不是一件值得的事情。
这都不是一个需要思考才能得出的结论。
就算他把一辈子的权衡利弊全用在了谢岫白身上,换了无数个角度来思考,还是得出了同一个结论——
为了谢岫白去反抗林城,是一件不划算的事情。
其实说穿了,他和谢岫白在一起,本身就不是一件划算的事情。
和林城反不反对的关系不大,只是林城的反对让这件事变得更不划算了而已。
林涧没有谈过恋爱,但他看陈嘉谈过。
陈嘉失恋之后拉着他借酒浇愁的时候,曾经醉醺醺地跟他这样说:“林啊,你以后,要是有别的好朋友,可千万别喜欢上他,就算喜欢,也要及时给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死了这条心。”
“做朋友是可以一辈子的事情,但是做爱人就不一定了。”
“不要拿一辈子的陪伴去换短暂的爱。”
怎么定义谢岫白和他之间的关系呢?
说朋友不够亲近。
说家人又差点。
友情之上,爱情未满。
林涧回忆往昔,换了个角度来看他和谢岫白认识的这三年,才发现他们之间的相处竟然暧昧到了这样的地步。
而他在过去的三年里一无所觉。
也或许不是一无所觉。
他只是不愿意去想,去破坏这段平稳的、固若金汤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