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学会说话就被母亲卖给了变态,刚学会走路就被养父教着拿刀和人打架,刚过十四岁,养父死了,死在黑城上一任主人的手里,他孤身给养父报了仇。”
“而这一切,在那个叫黑城的地方,竟然已经算是非常幸运的经历了,其他不幸的人,甚至连完好无损地长到这么大的机会都没有。”
风沙飞过,树影婆娑。
李沉瀚从林涧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种很深很重的情绪。
林涧轻声说:“这是他一个人的经历,一叶知秋,从他就可见黑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而黑城,又是整个白沙星的缩影,是这个星球的罪恶之都。”
“再往大了看……”
李沉瀚接口:“白沙星是整个边境星系的缩影,是边境星系最混乱的地带之一。”
林涧点头,微微笑起来,“是啊,就连您,出门办个事,不也遇到危险了吗?”
老头用鼻子哼了一声:“谁说的,就算你不来我也没事,就凭那些渣滓……”
林涧失笑:“我猜,爷爷想让我看的就是这个。”
他生在林家,从小被作为林家的继承人来培养,住的是一寸千金的豪宅,吃的是一整个营养师团队精心配置烹调的食物,穿的是顶尖设计师亲自设计剪裁出的衣服,就连上学,也是请最好的名师单独教导,金钱这些更是不尽其数。
他生在富贵窝,长在金丝笼。
一生未经风雨。
而他的爷爷。
“他想让我走出温室。”
李沉瀚不以为然:“战场可不是好玩的,他就不怕你死在这里?小心一颗雷把你炸的胳膊腿乱飞,到时候别说理想,你的肉|体就先活不了,拼都拼不起来。”
“拼不起来……那也是我爷爷的苦恼了,至于我,课本上不都说了嘛。”
林涧微微笑起来,“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我喜欢的,死又如何呢?”
“你倒是会背书了,会背书有什么用,该死不还得死,况且那课本不是还说了吗?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懂什么意思吗?”
李沉瀚说:“自不量力。”
“蜉蝣又如何?不也是一条命,日出生日落死,也是生老病死。”
“蜉蝣身小,也可知天地大,众生苦。”
李沉瀚沉默片刻,嘴角抽搐,“你的语气简直和你刚刚叫那小子孩子的时候一模一样,充满了一种谜一样的中二气息——刚刚我就想问了,你知道他只比你小三岁吗?”
“您不懂,”林涧扬眉,“这是我作为一个成年人的优越感。”
成年几十年的人确实不懂刚成年的成年人有多骄傲,李沉瀚撇嘴。
他刚要说让林涧别送了,林涧忽然换了个语气,舒缓自然。
“不过,刚刚说的那些其实是建立在我爷爷确实这样想的基础上,我有点怀疑他其实不是那么想的,尤其是见了您之后,我一直觉得……”
李沉瀚常年刀口打滚,什么生死危机没见过,一听林涧语气,当场汗毛就竖起来了:
“不不不,别告诉我,我一点都不关心那个狗东西怎么想……”
“他其实是知道您在这,特地让我来找他最优秀,最贴心,最能干,最可靠的,”林涧真诚地,“李上校,您啊。”
林涧满眼诚挚,就差拉着李沉瀚的手轻拍两下,再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那架势和人贩子拐卖大姑娘没有任何区别。
李大姑娘满面空白地看着他,足足沉寂五秒,才从牙关里挤出一句话:
“你想都别想,你爷爷折磨了我前半生,你还想来折磨我后半生,我这辈子赔你爷俩手里去了是吧?”
“我是想说,爷爷想让我来看看您,您想什么呢?”林涧笑起来。
“还有一句话,我刚刚就想说了,背书有什么用?当然有用,就这一句,要是考到了,那就是两分,两分啊!”
“滚!!!”
“行,那我送您回去了就……”
“呜呜呜呜哇哇哇!”身后的房屋忽然爆出一声哭声,林涧话音顿住,扭头看去。
好像是……谢岫白的房间?
谢岫白回到屋里,意外在自己房间捡到了一坨黑色不明物体,就蜷缩在他的床边。
他停下脚步。
那坨不明物体听到动静,蠕动了一下,抬起头。
黑暗里亮起两个黑白分明的眼珠子。
眼珠子里含着眼泪,委屈巴巴地看着谢岫白,说一句话打一个嗝:“老大,你真的要从良了啊?”
谢岫白把他抱大腿的动作拨到一边,捡了个凳子坐下:“嗯,我之前不是就跟你说过了吗?”
“那我怎么办?”阿邦吸了吸鼻涕,眼巴巴看着他。
阿邦完全混乱了,他完全都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他这几个月过的浑浑噩噩的,先是他爹死了,对方势力庞大,他压根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