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
然手背,却被轻轻按住。
“重黎,我话还没说完。”颍川的眼神是平静的,映着水中微光,再三迟疑。
“你要见江疑神君,就必须以真身前往过去,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他揉着发紧的眉心,似是有些疲惫,“当初你的肉身还在昆仑山,所以无论魂灵在何处,香烛一灭,我们便能带你回来,只因你的魂与身,有千丝万缕的连系,不可磨灭的羁绊,但这次你要是去了……”
要是去了。
会如何。
后半句颍川说不出口,只余叹息。
“余鸢和步清风死了,无尽和陵光他们被困在封天阵中,镜鸾来同我说,你像变了个人,我站在你身后,你都觉察不到,再这样下去,你就没有以后了……我想着怎么才能让你好受些,思来想去,陵光若回不来,你的心也跟着死了,还不如……还不如把这法子告诉你。”
总好过看着你追悔一生。
重黎的手缓缓垂了下去,仰起头,望着足以称之为壮丽的冰墙,声音哽在喉头,眼眶先浮上一层微红。
心头一盏涩然摇曳的烛火,在风雨将息的时候,忽有一双手将其护住。
这种感受,像是五脏六腑被拧住,疼,但还能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
沙哑的声音,在寂夜中断断续续。
“她给了我一颗心,是让我去善待别人,善待……自己的,可惜我到今日才明白,没能让她安安心心地离开。”
他抿着唇,淡淡地笑。
“要是我还能为她做些什么,我在所不惜。”
这一次我不会选错了
天色蒙亮,一众人等已经聚在凫丽山。
山谷名为泉幽,重黎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这时,是被揍了一顿押进来的。
谷口的石碑,就是被他一脚踹出个缺口,至今还留着。
如今看来,往事如昨,诸多感喟。
镜鸾望着泉水边孑然独立的人,咬牙拽了司幽:“这是让他去送死!……”
肉身回溯,从他离开此刻的那一瞬,便如同死在了今日,再不可能回来。
司幽何尝不知,但收到他传信的那一刻起,他也清楚,拦不住的。
“颍川山主说得不错,若此事能成,不仅是陵光东华他们,整个神族,乃至天下苍生,都会得到救赎,今日种种,都会截然不同。”
他亲眼看着那些尸体被一具一具抬出来,地府魂满为患,活着的人无法接应往生台上跳下去的亡魂,不知多少即便生前没有任何错处的人,也只能暂且投生在花草树木,畜生飞鸟身上。
放眼四海,百废待兴。
无尽是被封印了,但这样惶惶不可终日的局面,还不知要持续到几时。
“所以他就得死?”镜鸾不甘地的瞪着他,“他是个混账东西,但这些难道是他的错吗?司幽你扪心自问,这是他的错吗!”
她从前是厌恶重黎,但不代表她没有心,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人往死路上推。
“是不是他的错,你现在能劝得了他吗!”司幽也几近崩溃边缘,这三个月,谁心里不是憋着一团火,死撑着,压抑着,他没有精力再去想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每日听到的都是悲恸的哭号,对上的都是绝望的凝视,他恨不得困在封天阵里的人是自己!
这个机会,就像深海中的一叶扁舟,明知渺茫,却不得不去抓住。
重黎留意到身后的脚步声近了,回过头来,静静望着长潋的脸。
他几度欲言又止,似是不知如何开口。
“别哭丧着脸,本就长得苦大仇深,这眉头再皱,能去鬼门关充数了。”重黎好笑地看着他。
许是晓得今日启程,他好生把自己收拾了一番,眼中也有了神采。
这模样,实在不像是要去赴死之人。
长潋被他气笑了:“都这时候了,还是如此不会说话。”
他顿了顿。
“你都想好了?”
重黎笑了笑:“嗯,想好了。”
“这一去,无论成功与否,你都再不是今日的重黎了。”
“我知道。”他的回应颇为平静。
长潋紧抿着唇,咬牙强忍着猝然涌起的伤感。
“师尊可能……再也想不起你了……”
他垂下眸:“……我知道。”
长潋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合眼:“既然你都想清楚了,就去吧,我的话你几时听过……”
重黎拍了拍他的肩。
他总是唤他名字,极少有尊敬的时候,但这一次,却如此郑重。
“从前种种,多有得罪,今日算我厚颜无耻,临走前,想听你一句原谅。”
他笑着,仿佛还是那个恣意胡闹的少年,骄傲又欠揍地站在他面前,一通胡搅蛮缠。
长潋气得想哭,抬手锤了他一记。
“臭小子!谁要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