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忽远忽近,他感到背部像是被野兽撕开,黏腻的血已经洇了出来,他大口大口地喘息,以免突然失去意识。
虽不至于昏过去,但脑子里的记忆却是断断续续的。
他听到了低低的嘶吼声,抬头望去,只见头顶的山坡上,一头屏蓬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一双硕大的头颅与垂涎的利齿,嘶嘶地吐着浊气。
这山中大部分的妖兽已被陵光引开,它显然是被他的血招惹过来的。
躲已经来不及了,他挣扎着爬起来,握紧了无愧。
屏蓬智低,只知食人,嗅到血腥味儿便不会顾及其他,退后两步,从山坡上猛冲下来!
重黎硬接下这一击,被撞得头脑昏沉,浑身的骨头都似是散了架。
抬手抵住其头一颗头颅,挥鞭当场斩下另一颗!
血如泉涌,撒了他满身满脸。
屏蓬嘶叫不止,痛苦地连连后退,四足乱蹬,慌乱中倒地难起。
重黎凝视着自己掌中的血,刺目的红仿佛无形的大口,朝他袭来,理智的弦刹那崩断,杀戮的念头随着擂鼓般的心跳愈演愈烈,如疯长的藤蔓,转眼塞满了他的识海。
四周传来低低的嘤咛,山中軨軨不知何时围了上来。
珠圆的兽瞳中映出一地横飞的鲜血,和站在痛苦惨叫的屏蓬旁那人,逐渐扬起的唇角。
且说陵光以自身血肉气味,将一众妖兽引往空桑山边缘,凭幻术迷惑余鸢,令她以为自己身边仓促奔逃的人是重黎。
所幸空桑山草木众多,从林间跑过,不过两道人影,一时也难辨真假。
余鸢一心想带走重黎,哪怕心存疑惑,此时也绝不会犹豫,一路追到了海岸。
陵光逃出空桑山,趁天色暗下,海上雾气弥漫,当即脱下一件罩纱,掐了个诀儿,使其化作人形,继续朝沙陵的方位遁去,自己则顺势入海,自海底折返。
余鸢有一瞬的晃神,再望去,盯紧了那两道人影,御风而追。
陵光在海底绕了半圈,从空桑山另一侧上岸,回到了与重黎分别之地,然坡下空无一人,只留下一具被劈成两截的屏蓬尸体。
满地横飞的血里,混着焦黑的鞭痕。
不染似是有所感应,忽闪了两下,朝着某个方位伸去。
她紧跟着去看,只见血迹斑驳的草丛里,赫然躺着失去灵光的无愧。
她将其捡起,长藤立刻化为一只墨镯,黯淡下去。
“重黎……重黎!!”她心中一阵不祥的预感,霍然起身冲入林中。
空桑山林木极密,几乎没有山道可言,无论是乘风而行,还是徒步奔走,都不易。
她离开前后不过一炷香,那屏蓬的尸体还未凉透,人应当没有走远。
她立即催动同生结,一道暗红的线倏忽浮现在重重叠障的林间。
越是接近,血腥味越浓。
她听到了軨軨的哀叫和刀剑划过半空的铮鸣,同生结引她而来的这条路上,散着七零八落的肢体与兽角,触目惊心。
冲出林子,只见一眼泉边,数不清的軨軨尸身横陈遍野,脚下血泊淌入泉中,染得一片殷红。
诸多妖兽尸体间,竟还有一具凡人的尸体。
她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有人经过,但空桑山的确不是远离世俗之地,许是附近的渔民,偶然经过,许是……这些都不重要。
人已经死了,胸口一块血窟窿,她征战那么多年,看多了伤口,一眼便知道那是何物所致。
她要找的人站在瑰丽的霞光下,刚刚剜出一头軨軨心脏,灼红的脏器还在跳动,方才还鲜活的軨軨轰然倒地,四肢抽搐,在痛苦的挣扎中停下了呼吸。
那一瞬,她的心陡然凉了半截。
我说不是就不是
軨軨本是群居的凶兽,虽已长年不曾作乱,但若有人害其族类,便绝不会善罢甘休。
看着十余头軨軨兽摩拳擦掌,孤注一掷地冲上去,又被璞玉剑逼退。
重黎的背后一片鲜红,跌跌撞撞地挥着利刃,眼前忽见一道赤光挥过,焰光烈烈,气势恢宏。
陵光凝神逼出真身,九天玄火将整片山林照得透亮,火光中朱雀之姿展翼而现,双瞳中涌现无数星火,将尚且活着的軨軨吓得四散而逃。
兽群散后,她立刻收起真身焰光,回头看向重黎。
他似也被这玄火威吓,神智混沌间,匆匆后退。
陵光眼明手快将人一把拉住,扳正他的双肩,强迫他看着自己:“重黎,重黎你看着我,还认得我是谁吗?”
重黎的眼睛仿佛充了血,一片迷蒙。
无尽的杀戮如泥淖,扯着他往下沉,他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睁开眼,就望见了陵光的脸,那双总是淡看世间的眼睛,此时满满的都是焦急。
她掌中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他体内,帮他唤回神识。
无尽的元神着实霸道,其间她也被反噬了两刀,都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