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
陵光吃了一惊,回头看了一眼:“可有看到手记!”
司幽将酒坛搬出来,果真在坛子下头发现了一包油纸布,布中所藏,正是另半册手记。
“有了!就在这!”
他将油纸丢在一旁,翻开手记看了几页。
“如何!可有关于血藤的记载?”眼看着妖兽逐渐逼近,重黎难免焦虑。
“有是有……”继续看下去,司幽的脸色也跟着沉了几分,抬头看了陵光一眼,将手中的册子塞进了怀中,“册子的事容后细说,眼下要紧的是怎么离开这。”
妖兽显然是有备而来,为首的,竟是余鸢。
看到她的时候,重黎不由得吃了一惊,但稍加细想也懂她如今的立场。
余鸢立于妖兽脊背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重黎,你今日得跟我走。”
重黎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到了后头。
燃着赤红焰光的不染嘶嘶作响,映出了其主眼中的冷冽杀气。
“你想都不要想。”
她此时带着众多妖兽前来夺人,其目的昭然若揭,重黎若是落到无尽手里,莫说他体内封印的一半元神,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陵光是绝不可能答应的。
司幽的目光多了几分鄙薄:“余鸢,本君没记错的话你父族便是死在妖兽手中,你如今却甘愿与仇敌为伍,你的族人九泉之下,怕是死不瞑目。”
“住口!”余鸢目光森冷,讥诮地盯着他,“你们又好到哪里去?冠冕堂皇,满口谎言,我不过是将其收为己用,刀剑罢了,是不是仇敌又如何?”
她转而看向重黎,目光中有些许试探与谨慎。
“昆仑必亡,人间必亡,重黎,你跟我走,我还可保你一命。”
重黎静静地望着她,半响,毅然决然地摇了摇头。
“我是不会跟你走的,你我已互不相欠,这条命是我的,生死由我,不需要旁人来保。”
“我是……旁人?”余鸢在巨大的惊骇中失声冷笑,“这么多年陪伴左右,你当我是旁人?重黎,你的心也够狠的……”
她往后退了两步,一声令下,蓄势待发的妖兽顿时扑向三人。
“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就休怪我不客气!”
凉薄一梦
夏绿塘中荷,骤雨湿芍药,萧条的长街上,被妖兽和战事折磨得近乎崩溃的凡人低着头匆匆而过。
人间还能供活命的城池已屈指可数,这里勉强算一座。
即便到了这人人自危的时候,即便朝廷三令五申,民间仍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差别。
有人檐下闲来听曲儿,有人还在为今日能否吃上一顿饱饭发愁。
“滚出去!小叫花子!这是你能进来的地方吗!”
庭中传来一声恶气的咒骂,几个家丁架着个瘦小的少年从后门丢了出来。
湿漉的窄巷又脏又臭,少年跌进泥水里,耳边传来重重的锁门声。
今日的雨下了半日,他捏着手里的一包药草,艰难地爬起来,小腿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扯着他跌坐在石阶下,这才发现刚刚那一下,将他的腿摔断了。
偷出来的药草泡在积水里,也都没了用,饥肠辘辘,白白挨了一顿揍。
他咬着牙,双眼通红地望向那道门,竭力忍住了疼痛和不甘,拖着动弹不得的一条腿爬上那干干净净的石阶,举着满是泥污的手,一下一下地捶那道紧闭的门。
“求求你们,给我一点药……我阿娘在生病……”
起初还能清楚地说出自己要的东西,后来就逐渐沙哑,直到喊不出生,趴在门槛上无助地哭。
雨越下越大,迷了眼,和泪混在一起,又冷又痛。
忽然,头顶的雨停了。
少年诧异地抬起头,望见一柄绘着兰枝的二十四骨油纸伞,伞下的男子着一身玉色轻纱衣,衣摆处染着轻盈的水墨花,眉如远山,目似朝月,画一般栩栩如生的面容,唯有目光清冽,透着淡淡的疏远。
教人觉得颇为遥不可及。
少年生平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好看的人,说他是天上来的神仙都不为过。
那男子不仅为他打伞,更是纡尊降贵地俯下身,怜惜地抚过他断掉的那条腿,修长好看的指尖缓缓滑过,他的腿立时便不疼了。
门恰好在此时打开,里头丢出一包药来。
伞下的男子抬手接住,微微掀起伞面,看了那家丁一眼。
那家丁本是满脸不屑,瞧见那张脸的瞬间,不由得怔了怔,与其对视不过一瞬,却莫名感到一阵胆寒,立时鄙薄的看向那少年。
“拿上这些药和银两赶紧滚!你娘是死是活与咱们府上再无瓜葛,敢出去乱嚼舌根别怪我撕烂你的嘴!”
说罢,再次摔门而去。
少年眼中闪过一抹愤恨,但好歹拿到了药,今日没有白来,这一点恨意便理所当然地被庆幸与劫后余生的欢喜而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