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疼了,“这小子存心气我,他告诉我,告诉我重黎和陵光成亲了,这事儿我还能不知道吗!用得着他多嘴再提醒我一遍?”
执明难得见她跟点了火的炮仗似的不理智,倒是有些意外。
“……那你现在到底是气重黎和陵光成亲,还是气那小子多嘴啊?”
余鸢一眼瞪了过去:“你有完没完了。”
“无尽呢,这件事得告诉他一声,免得之后措手不及。”她朝后头望去。
执明想了想,也不是很肯定:“他离开孤岐山后也不总是呆在这里,你去亭子里找找,兴许在……钓鱼。”
“钓鱼……?”余鸢嗤笑,“他倒是有这闲心。知道了,我去找找。”
说罢,她便朝里头走。
执明看了看手里的包袱,迟疑半响,还是转身走出了大门。
城中的人虽死光了,但这座宅子选得倒是不错,亭台楼阁,花木葳蕤,庭院中的池塘中,还留着几尾锦鲤。
楝花飘砌,蔌蔌清香细,梅雨润青瓦,不觉苹风起。
余鸢以灵障为伞,遮挡风雨,穿过九曲桥,便望见执明所说的亭子里,岿然垂钓的无尽。
他今日难得换下了墨衣,一身枣红的直裰,外头披了件皂纱轻袍,远远望去,还以为是父神活了过来。
她走上前:“你在……”
“嘘。”无尽抬起眼,只一瞬,便又不像了,“鱼都让你吓跑了。”
余鸢看了眼他手里的钓竿,好笑地撇撇嘴:“听说过拿直钩钓鱼的,或是钩上不绑饵的,你倒是独辟蹊径,连绳儿都不绑了,指望鱼自己从水里跳到你篓子里吗?”
无尽低笑了声:“你怎么知道不会呢?”
余鸢满脸写着不信:“世上哪有这么蠢的鱼。”
“怎么没有?”无尽收起了钓竿,不知想起了什么,竟望着这灰蒙蒙的雨天笑了起来,“我就亲眼见过,一条大活鱼,跳进了我的竹篓。”
余鸢觉得这人更像是活在梦里,鄙薄地抽了抽嘴角:“……后来呢?”
“后来?”他莞尔,“我用这条鱼,换来了一个吻。”
“……”这人怕不是被鱼亲了。
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凫丽山那边有一口毒潭,八成能对付你的血藤,我只能拖拖延一段时日,待昆仑那边挖开了路,血藤就不管用了,你可有应对之法?”
“应对之法?”无尽笑着看向她,“你该不会觉得我得靠着那些血藤才能赢吧?”
余鸢蹙眉:“难道不是吗?”
他们至今为止的战果,大多得益于那些血藤,既能杀人,也能助那些妖兽治愈伤口,增进修为,乃不可多得的利器,怎么到了他口中,却似一团随时可以丢掉的垃圾,如此不足挂齿?
“那些血藤本就只是一场余兴,不过凡是用过血藤治愈伤口的妖兽,这辈子都只能受制于我,我以此得到一些好用的走狗,替我拖垮仙门,能省去很多麻烦。与其说我想防着陵光毁掉那些血藤,不如说我盼着她这么做……”
“什么意思?”余鸢从他的眼神中莫名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不是同你说过,南华血藤,并非活物,乃是炉鼎……”
无尽似笑非笑地抚着手中的钓竿,看向脚边的鱼篓,问她。
“你觉得鼎是用来做什么的?”
鼎者,容器也。
所容何物,看看这些空城,早已不言而喻。
余鸢只觉一阵刺骨的寒意沿着脊骨攀升而上,背后早已沁出一层冷汗,唯有生杀予夺之时,才能清楚地意识到他与父神的差别。
她微微屈身,垂下了眸。
“是,我明白了。”
陆君陈一番调息后,缓缓睁开眼,虽一直在服药,但内伤若是这么容易便能治愈倒是奇了,何况他的底子本就不大好,伤势拖得太久,已成旧疾,而今能做个表面功夫已是不易。
他从榻上下来,一眼便望见了窗台上放着的包袱。
鉴于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径直走上前,利落地将其丢了出去。
没有听到包袱落地声,他心知肚明地皱起了眉。
“你真当昆仑是你的玄冥宫吗,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接住包袱的那只手缓缓地垂下,兜帽下抬起一张苍白的脸。
“你若是看不惯,去陵光面前告发我便是,哦,我忘了,她还没从凫丽山回来,这昆仑山外强中干,你总不至于牵累还负伤在身的镜鸾上君来对付我。”
这话戳中了陆君陈的痛处,他的确不敢贸然将此事透露给镜鸾。
眼下陵光上神和魔尊都不在,动起手来,他们没有胜算。
执明提着包袱,沿着青石路走来,堂而皇之地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