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亦是惊魂甫定,向着匆匆赶来的孩子爹娘连声道歉。
本就狭窄的桥头一时拥堵得下不去脚,不少人都绕道而行。
在场之人无不庆幸未出祸事,连叹善哉,唯有陆君陈一人看清了方才惊险至极的一幕。
那孩子分明是要从桥上跌下的,他亦做好了下河救人的打算,可脚还没迈出去,便见那孩子于半空中似是被一股气劲轻轻托了一下,眨眼间便平安地回到了桥上。
出手之快,连他都没反应过来。
寻常人没能看出端倪,但他好歹是仙门出身,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下意识地朝桥边面摊望去,那白衣女子已没了踪影,桌上的面竟已吃完,银钱就摆在空碗旁。
陆君陈皱了皱眉,陷入困惑。
对于城中百姓而言,桥上发生的事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明日便会忘在脑后的小事,很快便散去了。
连着逃了数日,陆君陈着实有些疲惫,不知为何,那些追来的妖邪似是有所忌惮,居然都停在了城外,没有尾随他而来。
不管是出于什么缘由,于他而言都是难得的好事。
至少今晚能好好睡一觉。
在城中转了一圈后,他寻到一处不起眼的客栈落脚,稍作收拾后,便戴着面具下楼吃饭。
这面具是他前些日子路过一处集市顺手买的,以他如今的处境,回到苏门山之前,越少人见过他的脸越好。
这客栈楼下,是一处茶馆,此时恰好开了场,说的是元平初年,朝廷在仙门各派协助下,从妖邪手中收复帝都朝云城的往事。
在场许多人其实都听得有些厌了,独独对于陆君陈而言,十分新鲜。
他被困在雪谷的八年,人间已是地覆天翻,国君易人,山河复归,昆仑仙山重现于世,发生了太多他所不知的变故。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这岁月忘却了,八年光阴,有如半生已过,教人唏嘘感慨,万年交织。
走出客栈,天光正好,他有些恍惚,难得有几分闲情四处走走。
街巷绵长,耳边铃声清脆,不知自己走到何处,抬起头,却望见一道荼白身影冉冉而来,似山巅白雪,云上月尖,清淡悠然。
她牵着个哭哭啼啼的孩子,从车水马龙中走过,似是觉察到他太过露骨的视线,终于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一双将笑未笑的桃花眼,平静地注视着他,片刻,微微蹙起眉头,问。
“这位公子,何故这么盯着我?”
陆君陈陡然回神,终于发觉自己的失礼,忙不迭地躬身赔罪。
“说来荒唐,在下只是觉得……觉得姑娘甚是面善,好像在哪见过,绝无唐突之意,姑娘莫怪。”这话乍一听,倒像是生性风流的登徒子常用的路数,可他说得甚是真诚,倒是有几分可信。
陵光来回打量着眼前的人,衣着与寻常百姓无异,但身姿挺拔,礼数也周到,不似市井出身之人。
只是这张脸被面具遮挡,一时也瞧不出眉眼来,不过仔细看看,这身形……的确有几分眼熟。
她思来想去,也记不起是谁。
气氛一时陷入尴尬,唯有身侧孩童低声抽噎,观其衣饰,虽不是那等富贵招摇的样式,却也是端端正正的上乘料子,只是这小脸哭得脏兮兮的,还紧紧抓着身旁女子的手,瞧着就楚楚可怜。
陆君陈觉得自己应当先说些什么,可这状况,也着实教人难以启齿,踟蹰半响,他清了清嗓子,终于问出了口。
“这孩子……是姑娘的?”
陵光:“……”
:余家
陵光见过不少嘴笨的人,但像他这般一开口就能把天聊死的倒是少见。
下意识想澄清原委,可身旁的孩子一路都不怎么说话,这会儿却上赶着添乱,抓着她的衣袂,奶声奶气中带着一丝哭腔:“阿娘别不要我,我不挑食了,我会吃青菜的……”
陆君陈:“……”
陵光:“…………”
陆君陈的眼神一度意味深长:“其实小孩子挑食挺常见的,夫人消消气罢。”
陵光一阵头皮发麻,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这孩子……不是我的。”
话音刚落便被盘旁边的小祖宗一把抱住了腿,小小的团子力气还挺大,险些把她扑倒。
“阿娘别不要我!我不要离开阿娘!我要回家!呜嗷——”
这哭声响彻整条街,引得路人频频驻足观望,气氛一时有些难以收场。
“这孩子真不是……”陵光几次试图开口,都被四周语重心长的劝解给堵了回来,大庭广众,简直是有口难辩。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得一手抱起孩子,一手抓住陆君陈的胳膊,带着二人一同消失在街头。
寻常百姓哪里见过这神通,霎时惊呼连连,以仙君呼之,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陵光带着二人落在城南一座石桥下,此处僻静,倒是没人留意到他们突然出现。
莫说孩子,饶是陆君陈都猝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