惧中。
似是看出他的不决,敖洵笑了笑:“真的。”
“……为何?”陆君陈觉得这话说笑的可能性更大些,却又忍不住再次去抓那根缥缈的蛛丝。
敖洵抿了抿唇:“我已经病了这么久,托你的福,能治成这样我已经知足了,你留在这,只有死路一条,执明不会让人知道你还活着的。”
他叹了声。
“方才骗了你,我来这之前,找了个借口把执明支出去了,他一时半会回不来,我就是来放你走的。”
茫茫雪谷,终年严寒,两侧峭壁,横贯东西。
看似一路贯通,只要朝着一个方向走便可,但当真步入其中便会发现,无论走多久,最终都会回到原处。
这八年,陆君陈尝试过无数种逃走的法子,却无一奏效。
但今日,他定要离开此处。
风雪剐得皮肉生疼,他沿着山脚疾步而行,耳边风声如雷,直到麻木,几乎什么都听不见了。
伤口还在作痛,但他不敢停。
半个时辰前,在那座冷清的宫殿里,敖洵告诉了他如何真正走出这座山谷的路。
“放我……走?”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敖洵点头:“只要沿着我说的路,你就能重回人间,我给你准备了些行李,你速速动身吧。”
“给我准备的?殿下不与我一起离开?”陆君陈看着怀里突然塞来的乾坤兜,陷入怔忡。
敖洵摇了摇头:“我……就不同你一起走了。”
“为何?殿下就不想回东海吗?”
“不是不想……”敖洵沉默几许,叹了口气,“你先走吧,我自有打算。”
“可放走了我,你怎么办?”
“不妨事,执明便是再生气,总不至于杀了我,我留下,还能帮你多拖延一会儿,你好逃得远一些。”敖洵接下肩上大氅,给他披好,将他拉到门外。
风雪迎面,着实不好受。
他带着他出了神宫大门,指着眼前的路:“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切莫回头,直到走入死路,也不要停,拿着这个,就能走出去。”
说着,他又给了他一枚碎片。
陆君陈认得此物。
是太阴斗上的。
“我只知道这么多,你离开这座山谷后会走到哪里,我也说不准,一切看造化了。”
陆君陈看着手中的碎片,犹豫半响,心道是生死有命,不试一试,怕是再不会有机会离开这鬼地方了。
遂心一横,终于走下了石阶,立身于雪海永夜中,朝敖洵躬身一礼。
“多谢殿下相救,陆某感激不尽,就此拜别,殿下珍重。”
他如敖洵所言,在雪谷中穿行良久。
看了太多的雪,眼前忽明忽暗,模糊不清,全靠拼死的执念撑着虚弱的身躯,身后的脚印被白雪再度覆盖,即便有追兵,也难寻他的踪迹。
其实就算敖洵骗了他,亦或是从一开始就弄错了,根本没有路通往谷外,他也认了。
与其在那座宫殿里坐以待毙,他宁可冻死在雪谷中。
他死了,心头血也无用了,那个魔头想必会气得掐断他的脖子。
光是想想,他就觉得莫名的解气。
不过若是他能活着逃出去,执明想必会更恼羞成怒吧。
说来好笑,支撑着他走过冰天雪地,不一步接一步地活下去的念头,居然是那个魔头生气的样子。
嘴唇开始干裂,口中几乎没了热气儿,他几乎绝望的时候,眼前的风雪居然有了偃旗息鼓之势。
这是他八年来,从未见过的。
眼前慢慢恢复清明,他看到一片巨大的寒潭。
水面平稳如镜,没有一丝波澜,但广阔的深潭却恰好截断了眼前的路。
死路……
他脑海中浮现出敖洵的叮嘱。
可这片潭水寒气森森,以他的伤势,便是真的游过去,怕是还没到对岸,就会冻死。
走。
还是停在这。
他攥紧了拳,陷入挣扎。
往回走,只会再次回到原处,一路跋涉,付诸东流。
罢了,还有比他眼下的处境更糟的吗?
他咬咬牙,解下了肩上大氅,涉水而过,披着这件衣裳,是不可能游得到对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