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丘遗孤,众神垂怜,将其接回昆仑,谁料竟是这等结果。
“人先关押在云渺宫地下了,捆仙绳锁得住元神,若无意外,她逃不脱。”陵光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你先去将霓旌放出来吧,有楚长曦帮衬着,中皇山又吃了瘪,这会儿各派应当不会再为难于她,让她待在你身边,要护就好生护着。”
长潋一怔,旋即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弟子记着了。”
二人先后离去,看看台上日晷,已是四更天,再过不久,便要天明。
步出长瀛阁时,月明星稀,天边层云翻涌如浪,又被险峰辟成两半,奔流而去。
的确是从前看倦了的景致,不知怎么的,今日却恍惚地看了很久。
心头万念交织,总觉得有无数想说的话都噎在了嗓子眼里,被物是人非的无奈冲荡得片甲不留。
:我偏觉得你这样挺好
“神族是不晓得冷吗?”
身后冷不丁响起孟逢君的声音,陵光吃了一惊,这才注意到她又折回来了。
手里端着两杯姜茶,热气腾腾,应是刚去煮的。
她板着脸递了一杯过来:“喏,拿去喝。”
陵光被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笑开了,接过这杯姜茶,热度透过瓷壁传到掌心,又漫道指尖,寒夜里,格外窝心。
“你这大小姐还会煮茶?”
孟逢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话说在前头,我没有魔尊的厨艺,难喝也别说出来啊。”
陵光但笑不语,低头抿了一口。
姜味儿有些辣口,而后又是浓烈的甜,许是对自己的手艺没什么信心,放了不少糖。
这腻人的口味,不知怎么的,令人有些许怀念。
孟逢君打量着她的脸色,不解地蹙起眉:“怎么,抓了人又后悔了?”
陵光退后半步,倚着石柱,忽地笑了声:“只是觉得近来自己愈发有顾忌就是坏事了?”
“……”
“做神仙非得高高在上,不许有任何牵绊吗?你不过是活得有几分像凡人了,做什么要说得如此感伤,我偏觉得你这样挺好。”
她不以为然地嗤了声。
“于心不忍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这话说得坦率,仿佛只是掀起浅薄纱幔,道出了理所当然的箴言。
陵光心头一咯噔,似是被细密的针轻轻刺了一下,算不得疼痛,却于最是猝不及防的瞬间让她忽然觉得。
啊,好像的确是这样。
原来一直是这样。
世人道是长生孤独,其实孤独的不是长生,长生只是让你机会与不同的人相逢,相知,让你历经跌宕起伏的精彩,那么多的际遇,教人羡艳。
而孤单,是因为在这漫长得没有边际的岁岁年年中有了想珍惜的人,想停留的地方,如此才会觉得离别,原来是件这么伤心欲绝的事。
枉她徒活千万载,知天下,历长生,却是忘了这么简单的道理。
她在孟逢君眼中看到的自己,不是什么叱咤风云的神尊,不是昆仑山主。
只是孑然独立于此的,区区云渺渺而已。
孟逢君捧着另一杯姜茶,坐在了石阶上,望着西斜的弯月无声地叹了口气。
“你说——咱们认识的‘余念归’,当真是假的么?”
她若有所思地嘀咕着,她素来有一说一,不喜掖着藏着,自北若城相识以来,陵光还是头一回在她脸上看到这般犹豫的神色。
“我同她争来争去这么多年,她要真是个傀儡,怎么就一点都没瞧出来?”她看着手中的姜茶,陷入苦恼,“咱们这些年朝夕相对的,到底是谁呢?”
陵光叹了声,却也不知从何说起。
“……只当是个弥天大谎,黄粱一梦罢了,做不得真。”
孟逢君笑了笑:“可不是嘛,做梦都不敢这么做的,清风师兄这会儿,不晓得多难受呢……你说人若是都能活得坦荡些,别总这么多弯弯绕绕的,该有多好。”
“信一个人,不问对错,该有多好。”
……
夜深,四下幽静,云渺宫的灯火逐渐暗去,地牢中,余鸢再度睁开眼,望着昏暗的周遭,心头一沉。
沦落至此,是她不够谨慎,这回与上次可不同,无尽和玄武那边多半不会冒险来救她,要想逃出去只能靠她自己了。
留在这,即便不是死路一条,这辈子也不可能再让她重见天日。
可她还有,未完之事。
腕上的捆仙绳刺得她皮开肉绽,换了别人区区捆仙绳她压根不会放在眼里,可施术之人偏偏是陵光,即便与从前相比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依旧难以相抗。
地牢中不见天日,她不确信天几时会亮,只能忍着钻心的痛,默念心诀,唤出自己的翎羽。
蛮蛮一族的翎羽虽不如朱雀血翎这等至宝,却亦能化利刃。
临行前,执明还给了她一道毒性极烈的锐刺,她不擅使毒,本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