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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时候,长潋和长琴前来,同她重新梳理近来发生了数桩命案细节,目前种种证据都指向重黎,苏门山那边虽有个楚长曦愿助昆仑查明真相,但其他门派也有各自的想法,想让他们当即放下芥蒂,只怕是不可能的。
各派虽对魔族仍存偏见,但今日话都说到那份上了,看在她和长潋的面子上,多少有所退让,至少将之前的追杀令都暂且改为搜寻令了。
霓旌那边,不日便可释放,交由长潋严加看管,但找到重黎,怕是还得费些工夫。
“清风已率人下山找寻重黎的下落,但以他的性子,倘若真不愿被找到,此行也险阻重重。北海地脉不稳,镜鸾神君恰好在此时回了女床山,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长潋叹息。
他与重黎同门多年,怎会不知那小子骨子里是如何执拗的一个人,他要是想留在山中,岂会这么容易被逼走?
定然也是有离开的打算的,这个契机,来得不巧,于他而言却也恰好。
“无尽意在剩下的一半元神,重黎下山正中他下怀,他们采取行动之前,须得尽快将人找回来”陵光眉头紧锁,“长潋,你可有什么头绪?”
长潋蓦地一怔:“我?”
“重黎近来可有对你说过什么?他接下来有何打算?”
“这”长潋最不擅撒谎,尤其是在她面前,一心虚,目光就开始躲闪。
“看来是知道的。”陵光笃定地打断了他的犹豫。
长潋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他提起过符惕山的江疑神君。”
“江疑?”说来他确实有向她打听过。
“神尊想到什么了?”长琴还不习惯称她“师尊”,想来也不晓得自己是否有这个资格,毕竟当初她是“死缠烂打”拜师时,连她的面都没见上,只对着昆仑山的方位磕了三个头,着实算不上正儿八经的徒弟。
“没什么,脑子有些乱。”陵光沉思良久,倒有些拿不准了。
江疑散灵多年,尸身虽已送回符惕山,但这么多年过去,山中变化良多,连她都不确信当初将人埋在了哪里,也不敢肯定重黎是不是真的去了符惕山,毕竟以他的状况,要进山只怕不易
“清风行事素来稳妥,我已嘱咐过他,若有消息,他定会先传信回来,师尊安心等几日吧。”长潋道。
陵光叹了口气,终还是没能笑出来。
“嗯,若有消息,别瞒着我。”
长潋微微一顿,点了点头:“师尊放心。”
二人走后,陵光独坐案前,端看着四海图,盯着图上“符惕山”三个字看了许久,纸上寸许,山中万年,故人旧事,涌上心头,曾经的波澜壮阔,荣光跌宕,到头来也不过是经年卷上的一笔墨迹。
符惕山,说来她许多年都不曾去过了。
喝了些安神茶,她便觉有些犯困,手中的卷宗瞧着忽远忽近,有些模糊,她复生后便容易感到疲倦,天色已晚,确也是歇息的时候,她叹了口气,合上卷宗,揉着眉心回内殿歇下了。
云渺宫灯熄,主峰随之黯淡。
险峰明月,云海舒卷,一捧银河如炼,照在山间。
斑驳的树影在晚风中微微浮动,仿佛将夜间虫鸣也揉在其中,山下赤水河浪涛滚滚,四下愈发宁静。
亭亭人影从山道飘然而过,侧锋潮汐殿中,留宿的中皇山一行早已歇下,檐下挂着几盏芽色莲灯扑簌熄灭,陡然消失的光亮衬得夜色更浓。
偏殿的门被徐徐推开,屋中宿着今日被擒住的两个女弟子相依而眠,似是白日里遭了太多折磨,心力交瘁,即便睡去也不得安稳,紧锁着眉头,颤抖不止。
霜白的月色透过门扉,照在飘动的衣袂上,寒芒一闪而过,剑已出鞘。
悄无声息的脚步停在榻边,锐利的目光扫过榻上二人的脸,四下极为昏暗,唯有这束月光洒在剑锋上,杀意如暗涌,将迷蒙的月色都染作赤红。
终于,手起剑落
锵!!
银白的剑锋并未如料想中那般刺入皮肉,从黑暗中猝不及防刺出的剑将其拦了下来。
赤红的剑光,嵌着北海明珠的剑柄,正是白鵺剑。
月光偏移,照亮了从黑暗中步出的修长人影和一双满含着难以置信的眼。
孟逢君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口气哽在喉间,像是被什么死死扼住了,眼里能看到的,只有眼前这个杀人未遂的“凶犯”。
“我在这等了四个时辰,已经想到了昆仑上下十之八九的人,独独没有想到等来的会是你”
她分明气得声音都在发抖,手中的剑却没有松懈半分,死死地护住榻上昏睡的二人。
她的气力终是更大些,加上心中不忿与震惊,腕一转,陡然发力,挑飞了眼前的剑。
细长的灵剑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寂静的偏殿中,格外刺耳。
孟逢君上前一步,揪住了来人的衣领,盯着那双杀意未消的眼睛,竭力压制自己的恼怒,念出了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