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驳,他所指的那只花瓶,也是方才从她脑海里一闪而过的。
所以这小子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不成?
“霓旌说你下山数日,一直没有服药,这药今日是必须喝了。”重黎道。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这药喝不喝都是一样的。”她少有被人反驳的时候,心中自是不服的,口气也不自觉地强硬了几分。
重黎默然片刻,看着她的眼睛叹了口气:“可是师尊不喝药,我会放心不下。”
“幽荼帝君说你少说十年才能醒来,如今提前两年的确是件值得高兴的好事,但这其中万一有什么纰漏怎么办?长潋告诉我,你八年前赶我离开昆仑的时候,那具凡胎就处在灯尽油枯的边缘了,可是你那时跟我说的也是没事,我不能一眼看穿你有哪里不舒服,只能亲眼看着你把药喝了才能安心些。”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眼中涌动着无法严言说的无奈和愧疚,有些笨拙,还有些着急。
陵光喜爱他好多年,嘴上不说,可看着他这般样子,难免还是会心疼。
犹豫了半响,她终是退让一步,尴尬地开口:“这药太苦了。”
陵光对自己的定位一直是位上神,是个师尊,自她诞世以来,就没向任何人服过软,低过头,被妖兽的利爪刺穿肋腹的时候也没认过怂,抹了点药便了了。
此时竟要她在自己的徒弟面前承认自己怕喝药,实在是有失颜面。
何况还是在重黎面前,端的是抬不起头。
“我知道啊。”重黎却没有半分意外,“师尊不是一直怕苦么,从前送到云渺宫的药我都加了甘草的。”
陵光贵为上神数万载,今日头一回想挖个地缝钻进去。
:师尊的颜面何存
一如陵光所料,这汤药果真苦得瘆人,才抿了一口,她的眉头便不由自主地皱成了一团。
她医术其实学得不好,压根不知道这药里头到底放了什么,颍川和司幽开方子的时候她没留意,待汤药端上来才晓得后悔。
霓旌熬药可没有放甘草的习惯,存心要她吃一堑长一智似的,苦得口中泛酸。
比起喝药,给她来一刀好像更轻松些。
又喝一口,着实反胃,她下意识地眯起眼四处张看,想找找殿中可有什么过口的东西。
可云渺宫素来不摆“闲杂物什”,她也没有吃零嘴的习惯,又怎会有那些。
然而当她朝着桌上瞄去,案头赫然摆着一包打开的蜜饯,酸甜的杏脯,惹得她一阵念想。
坐在对面的人泰然地喝了半碗汤药,瞧着色泽明明同她的没多大差别,他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她不由怀疑这两碗汤药中暗藏猫腻,他那碗实际是甜的。
瞧见她试探的目光,重黎微微一笑:“师尊要是觉得苦,可以吃些蜜饯过口,但不可多食,易坏药性,半碗一枚刚好。”
半,半碗?
陵光心头一咯噔,忐忑地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汤药。
这才一口就苦得受不住了,半碗才能吃一枚蜜饯,未免也太难为人了。
“三口一枚。”她犹豫着打起了商量。
“五口。”重黎想了想,退了一步。
“四口。”
“四口半。”
“好。”她终于妥协,端起碗踟蹰了许久,又朝他碗里看了眼,“你的药同我的一样?”
重黎唔了一唔:“不太一样。”
他的方子是长潋开的,说是用来抑制他体内的元神觉醒,让他每日喝一帖。
可这药熬得又腥又苦,若不是在陵光面前,他早转头倒去喂山间草木了。
但是陵光还看着他,他自是得咬牙撑着的,蜜饯是给师尊买的,他一个大男人,忍忍就过去了。
“你那碗没放糖?”陵光面露疑色,似是不太相信。
“没有。”他顿了顿,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师尊想尝尝吗,怪难喝的。”
他开口之前,陵光的确有一试的念头,可被他冷不丁一问,当即摇了摇头。
“算了。”
她咬咬牙,屏息将药灌入口中。
四口半,半口都不多喝,放下碗赶紧吃了块蜜饯润口,才压下了那阵阵翻涌的恶心。
重黎放下空碗,托着腮看着她喝药,忽地笑了笑:“师尊好像比以前能吃苦了。”
陵光拧着眉瞥了他一眼:“什么?”
他笑而不语,盯着她喝完最后一口药,才将手中蜜饯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