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重大之事,你说得这般突然,还不能容为师容我细想几日?”
霓旌猝然僵住,盯着他看了许久,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于是她收回了要往外迈的腿,用没被攥着的一只手撑着身子,朝对面的人倾身凑了过去,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双青湖般平静的眼,似是想要将藏在无澜的水下的东西扯出来,剥开来,看个仔细。
“师父你再说一遍。”
长潋被她逼得耳根发烫,手足无措之际,步清风和余念归风风火火地冲进了胧霜阁。
有人闯入,霓旌自是识趣地退了回来。
长潋暗暗松了口气,庆幸这二人来得及时,解了他燃眉之急,却还得端起掌门的威严来,低声训斥。
“莽莽撞撞,成何体统?何事如此惊慌?”
步清风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躬身行礼,余念归却已经顾不上尊卑礼数,气喘吁吁,满心满眼的欢欣几乎要满溢而出。
“掌门!云渺宫!您快去云渺宫看看!渺渺醒了!”
疲倦的双眼猝然瞪大,油然而生的狂喜澎湃奔腾。
翻看了一日的书卷失手落在地上,仿佛有一口气卡在了心肺上,方才还从容自若的神色轰然崩塌,错愕,惊喜,慌张说不清道不明,百感交集。
没等屋中的人反应过来,白衣仙人便如一阵风掠过,擦肩而去。
霓旌起初亦感错愕,看着他这么跑出去,无奈地笑了笑。
八年了,终于
“咱们也去看看吧。”
昆仑主峰蜿蜒的山道上,一道荼白的身影如乘风般飞奔,平素最是温和雅正,礼数周祥的一个人,这会儿跑起来却是半点仪态都无,心中太急,连自己会法术都忘了,如红尘中摸爬多年的肉身凡胎,一路跌跌撞撞,踉跄而行,赶到了云渺宫外。
正如步清风和余念归所言,神宫外的冰墙正逐渐消融,山顶日头烈,他到时,墙已经化去大半了。
神兵所筑的城墙,将这座云渺宫围得严丝合缝,八年阔别,如白驹过隙,有太多的苦,也在这一刻化成了甜。
冰霜直接消融成雾,缥缈如梦,顺着石阶涓涓而淌,漫过廊下,漫进已然开了半面的云渺宫的大门。
金铃声响彻苍穹,云层散开,天光如幕,自云缝中倾撒而下,驱散八年的苦熬,无期的等待,如雪的衣袂在暖风中飘摇。
霓旌等人随后赶到时,望见的便是已经步出宫门,站在台阶顶端,眺望山河的那道高挑英飒的身影。
似是刚从故梦中苏醒,还有些单薄虚弱,陌生而熟悉的面庞上,独独那双明媚的桃花眼未变分毫。
她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双眸通红的长潋身上,动了动嘴唇,却没能说出话来。
又或是,岁月漫漫,浮生倥偬,她已经不知从何说起。
白衣,还是当年的白衣。
上神,仍是当年的上神。
可少年,却改变诸多。
他用力地拭去眼角的热泪,怀着满心欢喜,恭敬地跪了下来,叩首行礼。
压抑着颤抖的声音,郑重地在天地间回响。
“弟子长潋,恭迎师尊出关!”
:恍若隔世
被冰封了八年的云渺宫中走出个妙龄女子的消息不胫而走,未出半日,便传遍了昆仑上下。
不明因果的弟子们人前山后地八卦起来,听闻那女子还是被掌门亲自接回长瀛阁的,如此待遇,便是各派掌门前来拜会,都不见得掌门这般客气。
有几人曾凑到长瀛阁外瞧了几眼,有幸远远窥见阁中有一白衣女子,穿着与掌门有些相似,瞧着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从诗画里走出来的人。
却是谁都不知其来历,从前也没见过,猜不透底细。
若不是晓得掌门那清心寡欲的性子,千儿八百年的也没起过找个道侣的心思,他们都要怀疑是不是金屋藏娇多年,才舍得牵出来给大家伙看看。
众人臆测纷纷之时,才得到消息的孟逢君一路从赤水岸赶回了主峰,进门太急,险些被门槛绊一跤。
“云渺渺!云渺渺!!”
她瞪大了眼四处张看,晓得她是来见人的,不晓得还以为来寻仇。
霓旌掀起布帘,给她指明了道儿:“在里头,进去说话吧。”
于是,她又步伐仓急促地跟着进了内殿。
穿过这道玄关她才瞧见,屋里不止长潋在,她的师父还有才从人间平乱归来的端华长老都在,二人正襟肃立,面色很是郑重,见她如此大大咧咧地近来,长琴暗暗睨了她一眼。
余念归正在泡茶,共有七杯。
云渺宫解封的消息她是从别处听说的,余念归自是不可能晓得她这会儿会过来,更不可能给她泡茶,这多出来的一杯茶,是给谁的呢?
四下极静,每个人的呼吸声好像都放缓了。
忽地,她听到纱帘后传来一声轻咳,虽有些低沉,的确是女子的声音。
她莫名有些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