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便凑到还在那坐着的黛衣男子面前,踟蹰良久,叹了口气,问:“将军,咱们还要这么做多久?”
遥岑侧目斜了他一眼:“怎么,厌了?”
“不不不”那人连连摆手,“属下只是觉得魔族做善事,有些古怪。”
“谁都没说过魔族必须作恶多端啊。”遥岑一本正经地驳回了他的话,“况且,这也是尊上的意思,我等臣下,只需照办。”
一提起尊上,那人就忍不住发愁。
“昆仑山云渺宫封闭后,尊上都失踪五年了,也不知何时才会回来”
遥岑微微蹙眉,不由想起五年前的崇吾宫。
昆仑一战后,人间灾年,他们好不容易盼到帝君归来,尊上却只留下几句叮嘱,要他们不得再行恶事,入世救济难民,不强求做到何等地步,但求日行一善。
他起初也觉惊骇,但隔天尊上便不见了,只留下一袭玄衣,整整齐齐地叠好了,搁在崇吾宫内殿的床头。
像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晃眼,便是五年。
他们走过无数人间路,到过无数的城镇与荒野,却再没有见过自己的君主,唯一的连系只是每半年的灵蝶传书,寥寥数语,且证明他尚在人间。
至于其他,一概不知。
遥岑无奈地摇了摇头:“尊上的心思,不是你我能参透的,他这么做,定有缘由。”
那人唔了一唔:“将军说的是不过这么多年,善事做多了,夜里倒是都能睡个好觉,起身舒坦得很,俯仰无愧,可是这种感觉?”
世间生灵,诞生之时多如一张白纸,一块尚无耕作的良田。
若作恶,则白纸染墨,良田趋荒。
突然去做些善事,得来那一句句感谢,就觉得既怪异又悸动。
遥岑笑了笑,拍了他一记:“行了,去收拾东西去下个地方吧,中秋之前还有两座城没去,回头让其他人都换身衣裳,选个普通的色儿,布个粥穿得跟来寻仇似的”
“遵命!”那人得了鼓舞,心中欢喜,衣摆翻飞地跑远了。
遥岑挺直背脊,遥望着远处群山峻岭,怔怔出神。
五年了。
尊上,您到底在哪
:一碗鸡蛋面
凛冬散尽,星河长明,又是一年春归人间,枯死在山脚的草木餮食山中灵气,再复生机。
顺着赤水之岸溯源而上,便是昆仑千里长阶,蔓草郁葱,林荫斑驳,主峰之上,仙院廊亭映月而立。
如今这副景象虽不能与全盛之时相较,但较之五年前的断壁残垣,总算是修缮得有了几分模样。
点点白衣,提着灯笼,行走与屋阁山道间。
主峰的朝雾花刚结出今年的花苞,需再等些时日,如今看去,如一片碧海,叶片上生着洁白柔糯的绒毛,别有一番好看。
与之相对,玲珑花倒是开得正盛。
雪青的花朵拥满了枝头,随夜风散发着阵阵浅香。
山中百姓随楚司湛回到人间后,此处就静了不少,再没有时常将人从梦里拖醒的啼哭,白日里也没了略显喧闹的欢声。
倒是,寂寞得很。
长瀛阁中,膏烛泣泪。
白衣雾绡的仙人坐在案前,翻看着近日呈上来的卷宗和书信,有其他门派近来遭遇的蹊跷之事,也有本门弟子从山下传来的平安信。
其中,就有步清风的。
秀气的字迹,瞧着倒是比姑娘家写的簪花小楷还要精致好看,但胜在字里行间的逐年积淀的风骨,透着炎凉人间的百味,教人绝不会认错。
信的开头先寒暄了几句,向山中师长问了安,而后叙述了这几个月来在人间的见闻。
历经五年,肆虐人间的妖物总算晓得大势已去,纷纷躲藏起来,压抑不住杀心的亦有不少,过程虽有些波折,但最后都顺利收服,随行弟子负轻伤,已得救治。
看到这句,眼前的灯火暗了暗,一杯热茶搁在了他面前。
抬起头,正迎上一双娇俏动人的眼,眼前的人极衬红衣,托着腮蹲在桌案对面,笑吟吟地望着她,而后又放下了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
“就算你之前辟了谷,如今却是会感到饿的吧?”霓旌扬了扬眉,眉眼娇嗔,“让你记得吃晚饭,我问了长琴长老,你十有都是不去的,你这样,我下回还能放心走吗?”
明媚的一张脸,被灯火照着,像是梦里的幻影。
直到趴在一旁的孟极兽发出一声低吼,才将人从动摇中拽了回来。
长潋不由一怔:“你几时回来的?”
“一个时辰前吧。”霓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本想跑着过来的,谁成想有个不听话的师父,还以为自己仍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金刚不坏之身,饭都不晓得好好吃。”
他无言以对,清了清嗓子。
“我只是一时忘了。”
“哦,忘了。”她意味深长地咀嚼这两个字,看着眼见的人一点点紧绷起来,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