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脚步声,长潋走了进来,看到他的打扮,微微一怔。
重黎从镜子里就看到了他,没有回头,只是问:“你不是要重新担任掌门了吗,那边的事都忙完了?”
平静的问询,对于与他斗了五千年的长潋而言,倒有些不习惯了。
“长琴和端华在安排,明早我便会重新以掌门身份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只是我如今的法力大不如前,许多事无法在像从前一样了。”
他叹了口气,复又看向镜前的人,留意到一旁的矮几上放着已经开始生锈的英招剑,不由皱眉:“你这是要去哪?”
重黎笑了笑,将瑶碧石重新戴在了腕上。
“我毕竟是魔界帝君,崇吾宫那边还等着我回去,待安置好魔界的事,我便去人间。”
长潋一怔:“你去人间作甚?”
“无尽虽身负重伤,但定不会就此死心,何况还有个玄武上神,不得不防。人间民不聊生,能做的事有很多,师尊被害,定是因为知道了什么。她醒来之前,便只能由我们去查个明白。”
他顿了顿,回头看向长潋。
“为聚集魂魄回到过去时,我曾听到师尊与我父君说起符惕山的江疑神君。”
“江疑神君?”长潋不解,“我记得他很早便死在一场恶战里了。”
重黎点了点头:“的确,但其生前似乎对无尽的事颇为了解,若能找到线索,或许能彻底杀了那邪物。”
长潋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惊骇:“此话当真?”
“只是有这么一丝希望,年岁久远,不知能有几分把握”重黎摇了摇头,定下心神,拿起桌上的剑别在腰间。
“真要走?”长潋有些犹豫。
他带回了师尊的魂魄,终于能留在昆仑,师尊未醒,他却要离开了。
诚然也在情在理,但是不是太急了些?
重黎默然一笑:“嗐,我留在这师尊也不会立刻就醒,你身子骨还没养利索,不便离开,我去人间看看也好,做些善事,弥补自己从前的混账,也算对师尊有个交代。她一直希望我弃恶从善,从前我没听进去,如今听进去了,她却看不到了”
他深吸了口气,咽下了苦涩。
“我会时常回来看看的,我不在的时候,师尊和昆仑山,就交给你了。”
他走到门边,月光洒在他发上,清风徐拂,拨乱了他鬓边的发,却见他欣然一笑,似漆夜散尽,山巅之上盛着第一缕朝晖的温柔花叶,闭上眼,朝着屋中人拱手一揖。
“我走了,师兄。”
:北地故梦
北海极北之地边界,风雪飘摇,执明搀着面色苍白的无尽步入雪原,苍茫如漠的漫天飞雪教人难以视物。
他在一片深渊旁停下,捻指掐诀,掌中太阴斗随之而起,飞旋着悬于渊上,幽光阵阵,如水幕天瀑直流而下。
飞雪蒙泽,凌乱的碎渣于罡风中汇集,一条直通谷底的长阶在他脚下铺陈开来。
他沉着脸,将无尽带了下去。
谷底是座隐秘的地宫,如南海天虞山,极北之地乃是玄武诞生之处,这便是他的居所。
不周山一劫后,他为避风头,一直躲藏于此,但着手找寻长生之血后,此处也有百来年不曾住了。
极北之地阴寒之至,寻常灵兽不敢靠近,更不必说肉身凡胎了。
为蕴养他从育遗谷带回的南华血藤,方圆百里的城镇村寨都被屠了个干净,如今整片极北之地,可谓清净。
他一拂袖,茫茫雪谷中便出现了一扇嵌入山崖的巨门,饱经风霜的岩石任刀凿斧劈,岿然不动,触之只觉掌心被寒气刺痛,竟比火灼还要炙热。
这扇门从前他推起来是十分轻松的,如推开一扇纸片儿,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发现这扇门越来越重,这次回来,竟须得催动体内灵气,与从门后传来的回拒相抗,使得浑身气力,才得以推开半扇门。
他的额头沁出了细汗,面上却仍旧不露声色,将人扶入冰雪搭筑的玄冥殿中,平静地放下。
无尽幽幽转醒,掀起眼帘子,瞧了他一眼。
发现他正在查看他腰腹处的伤,分了些灵力与他,护住了他的心脉。
他的元神本就只取回一半,另一半仍借了崔珏的,寸情那一剑,几乎切断了两缕半魂间的连系,若不是执明出手快,他的元神还真有碎散的可能。
玉石俱焚的觉悟,宁可拉着他一起死,也绝不让他踏入昆仑。
呵,不愧是朱雀上神啊。
见他惨淡地笑,执明不由拧眉:“差点没命还笑得出?”
他吃力地咳了几声,呛出几口浊血,仍是笑意未减:“我只是觉得,当初帝俊要创四灵镇世之时,我怎么就没先一步,在你们元神未稳时,斩草除根嘶!”
正探看他伤处的那只手,劲儿陡然重了几分,疼得他脸色猝然煞白。
“后悔也迟了。”执明冷眼瞧着他,讥诮道,“十拿九稳的一战,临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