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一道霜刃便从天而降,恰好落在他方才站的地方,擦着她的肩劈下,竟剜下一块肉来。
云衡本有所不满,看到她血流不止的右肩和地上数寸深的裂痕,惊得面色发白。
云渺渺痛到冷汗涔涔,立即封脉止血,咬着牙悻悻地瞪向无尽。
“神尊不必这么看着我,你要这些人活,而我要长生之血,各取所需,我这些年在苍梧渊,在不周山下修身养性,也不喜生杀予夺,但你若执意同我作对,血咒之痛你忍得住,割肉之苦不知她们可受得了”
无尽扬手一挥,便凭空抓来一妇人,冰冷的邪气绕颈而上,直逼其双目。
那妇人惊得尖叫连连,慌得连求救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泪流满面地望着云渺渺。
且不说一旁的云衡猝不及防,便是有所防备,也绝不可能拦得住。
他下意识地向云渺渺望去,她是这些身处绝境的妇孺眼下唯一能求的人。
可望过去,看见的却是血迹斑斑的白衣和模糊得不成样子的肩膀,到了嘴边的恳求之言便如同被生生扼住一般,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头一回发现自己活得如此羞愧难当。
在帝都耀武扬威,仗着相府公子的身份真以为无所不能,到头来却躲在一个女子身后。
这才忽然明白,自己荒废了多少光阴,什么都没学会,什么都算不上
惹她生气,同她吵架,看她流血。
他不知道自己哪还有这么厚的脸皮求她救人
云霆同他说过,人生在世,有舍才有得。
实在像个笑话,腆着脸,伤人心的笑话。
她舍了,又得到了什么
舍了她的人,在帝都脚下享了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他说不出口,真的说不出口
“云掌门,你快些走吧”他的声音都哽住了,他没脸叫她“姐姐”,也没这资格。
她已经为了他们打开了昆仑结界,自伤以换那些孩子回到亲人身边,再救他们,实在太难。
听闻无尽封了西海,救兵不知何时才到。
只她一人,说不定能逃。
“若是可以,帮我给阿湛带句话。”他苦笑着,“能遇见他,做他的臣子,是我最大的福气,我已经,已经不是纨绔了,希望他别嫌弃我。”
带着叹息的陈言,渐渐没了声儿。
然而挡在他身前的人,纵容鲜血淋漓,也不曾退开一步。
“胡言乱语回去再说,我没这闲工夫给你带话。”
寡淡到甚至称得上冷漠的口气,干脆得没有分毫犹豫。
她转而看向无尽,厉声道:“你把这些人都放了,我既然已经中了你的咒,留在这任你审问便够了,若你执意要个不死不休,这里死了一人,我便自戕散灵让长生之血彻底绝迹于世间”
此话掷地有声,绝非玩笑。
无尽眸光微闪,旋即笑了声:“神尊的本事不容小觑,若非这几个凡人,今日我也没机会与转世后的你好好谈谈,我把她们都放了,你再自戕,我岂不是白忙活了数万年”
闻言,云渺渺冷脸默然片刻,突然扬起不染,照着四周妖兽猛然抽去
衣袍滚滚如雪中花,道道鞭影似风中柳,在无尽饶有兴致的注视下,打残了一众妖兽。
其余妖兽怕都是头一回见如此狠辣的打法,未免被殃及,连连后退,回过神来,通往昆仑山的路周围一片死寂,甚至连邪气都被神兵驱散。
饶是远在山崖之上的众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站在步清风身后的余念归愕然地望着高台之上那道沾染血色的白影,虽晓得自己从前同她似乎是极好的故交,可方才的场面却令她感到由衷的陌生。
油然而生的畏惧,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焦急。
脑海深处似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她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害怕。
可她更怕高台上那个瘦弱的白衣姑娘,再也回不来了
四周的云雾不知何时再度漫了过来,悄无声息地裹住了山中草木,似有逐渐合拢之势。
众人纷纷探出头去,紧张地观望战场上的动向。
劈散了那些妖兽后,云渺渺突然将金藤收起,化作一把闪着红光的匕首,抵在了自己的心脉处,高喊。
“这些人于你而言,已经无用了。我今日虽除了不染什么都没带,但神木一样能诛杀仙灵,要么放人,要么,你费尽心血安排的一切,全部付诸东流。”
无尽目露寒光,眯起了眼:“你就不怕你死后,我杀光这些凡人,倾覆了昆仑”
云渺渺从未如此坦荡,冷笑了声。
“我活着,能护便护,死后如何,我不知,也操不了这个心。你要攻打昆仑,眼下我没了法力,的确拦不住,但我决定要死,你也一样拦不住。”
她紧盯着他的眼,笑得薄凉而残忍。
“可要赌一把”
:拖延
西海的风萧瑟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