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辄待详查,若属实,必不姑息。”
这话于一个仙门中人而言,并无错处。
但怎么听,怎么觉得刺耳。
她说这话时的神色,带了几分认真,似是真的打算严查于他。
云渺宫除了他们就没有旁人了,压根用不着装给谁看,她这副样子,显然不是玩笑。
他忽然就懵了:“云渺渺你不是真打算查本尊吧?”
她侧目看了他一眼,淡淡笑了声:“若我说是呢?”
若我说是呢。
是呢
重黎有些措手不及,转不过这个弯儿来:“你最近什么毛病?之前不还好好的,怎么又开始针对本尊了!”
不,也不该这么说,她从前好像都没上几分心思,这回看着却是要动真格的了。
诚然他一直晓得她心里,苍生比她的命还重要,他算什么东西?也能入她的眼?
但,但她已经转世了。
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就算还是从前那个脾气,也不至于为几头灵兽同他翻脸吧?
还是说她一直都觉得,他就是会干出这种事的人?之前的忍耐,只是缺了个合适的借口来对付他?
“云渺渺。”他心中涌起一种猜测,“你是不是因为长潋的事,一直记恨着本尊?就等着给他报仇?”
闻言,云渺渺指尖一顿,沉默半响,缓缓放下了手中摔碎的瓷片。
“是或不是,真的重要吗?”
“本尊觉得重要!”他烦躁地盯着她,“这几日你一直不对劲,本尊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猜不出你又想怎样!你给本尊直!接!说!就在这!说!”
她静静的听着他暴怒的质问,面色没有半分起伏,好像眼前的人只是路边一朵花,一根草,生不生气,一点也不要紧。
僵持良久,她总算开了口。
“时候不早了,明日再说吧。”
却是无关痛痒的一笔带过。
重黎气极,再度拂落了她收拾好的一堆残片,将其摔得更碎,而后怒气冲冲地扬长而去,出门时,还险些撞到了在门外偷听了好一会儿的镜鸾。
镜鸾原本还因他对云渺渺说话的态度而不满,还没等出声斥责,看到他的眼神的瞬间,却不由怔住。
那双眼里的戾气,重得骇人。
便是他此时提剑杀人,似乎也不足为奇。
她错愕地走进殿中,云渺渺正蹲在那些碎片旁,一言不发地重新捡起。
方才那一下,几乎将这些碎片砸成了齑粉,实在不好收拾。
足以见得,他有多恼怒。
镜鸾也没料到她真能说出那样的话,这段时间下来,她一直觉得主上对他,太过心软了,“我来收拾,您还没吃晚饭吧,我一会儿去后头给您端来。”
她试图拉云渺渺起身,却发现蹲在地上的人没有半分动摇,倔到有些固执地将地上的碎片一点一点收起。
依旧是不见喜怒的脸色,只是看着这些碎片,忽地叹了口气。
“阿鸾,你说”
她低着头,镜鸾只得也跟着蹲在了她旁边,却冷不丁瞧见那双眼,微微地泛了红。
“你说我刚才要是说句信他,他是不是就不生气了?”
“他一直都挺好哄的,气得快,消气儿也快,旁人说些软话,他就好了。”
“那您为何?”为何还要那样说呢?
她浅浅吸了口气,声音沙哑:“可我要是把他哄好了,他就不会动离开昆仑的心思了。”
镜鸾怔了怔,半响,无奈地舒了口气。
“这小子啊,是个从来听不进劝的主儿,一根筋磕到底,要不是您回来了,他指不定还在哪儿胡作非为呢”
本是心中感慨,随口一言,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
云渺渺狐疑地暗暗皱起了眉。
回来?
她有去过什么地方吗?
:偶遇玄霜
夜深,在山顶上站了许久之后,重黎心头的火气也渐渐消散。
抬眼望去,银河如炼,无数光华点点,被照亮处,泛着剔透的幽蓝色。
云雾随着晚风缓缓淌过山腰,一轮圆月高悬,万籁俱寂,唯有亘古流长的岁月在其中此起彼伏,荣枯明灭。
他已经记不清上回看到这样的昆仑山,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不过那时候,还没有人对他俯首称臣,也没有人称他“尊上”。
他只是重黎。
缓缓抚上心口的位置,他有些烦躁。
今日的怒火就像疯长的藤蔓,偏偏云渺渺说的都是些气人的话,回过神来,他已经闯出了云渺宫。
本来就是些疑心重重的蝼蚁之辈的妄言,他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为何会变成这样,他自己也有些眉目。
他体内封着的另一半无尽的元神,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东西。
缓过来后,他坐在山顶吹了会儿风,渐渐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