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应当还能撑到昆仑。
所幸还有长琴长老和端华长老可以主事,师兄和孟逢君也能独当一面了,她这个代掌门撒了手,他们还有能指望得上的人。
只是这件事,暂且得瞒着,至少眼下还不是说的时候。
突然交代后事,才聚起的人心都要散了。
死过这么多回,这么冷静还是头一次,听说自己命不久矣之后,几个瞬息工夫,她就想清楚了。
不能告诉阿鸾,重黎就更不行。
那祖宗看在魂胎的份上,隐忍至今,算是给足了她和天虞山的面子,若是晓得她要死了,以他的性子,谁能稳得住?
看着她筹谋自己的身后事,司幽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你就不能不能表现得委屈些?”
每一世都死在最好的年华,之前的暂且不论,这三世她历经切身之痛,不怕吗?就不会不甘吗?
掉几滴眼泪,难道过分吗?
“委屈?”云渺渺抬起眼,想笑,却又当真笑不出,叹了口气,“你看看我们如今的处境,哪里是委屈的时候?”
自担起了天虞山,她连顾影自怜的时间都没有。
心里一旦揣了什么,不知不觉就看得重了,她只想将所有人平安地带到昆仑山,安顿下来,至于自己能活多久,若是没能在死前看到无尽和玄武败退该如何,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司幽最是看不得她这样,好像又回到了她还是朱雀的时候,心里只有苍生,只有父神遗命,从来没有自己。
都道四灵无情,他们的情,哪里有留给自己分毫。
他忽然有些怕,怕她重蹈覆辙。
“想来人终有一死,我不过是少看几年人间。”她释然地冲他笑了笑,又背过身咳了起来。
司幽心中难受,还是挤出一丝笑来:“好像是这个理儿,你也不必过于纠结于轮回,本君保你下一世投个富贵人家,衣食无忧,做个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小姐。”
闻言,云渺渺都给他逗乐了,连连摆手。
“还是算了我这命格,赶明儿把人祸害了,倒是内疚。”
她顿了顿,平静地望着枝头飘下的花缓缓落在掌中,柔软而脆弱,很是惹人怜爱。
“若有心,你给我寻个清净地儿,我种种花,养养鱼甚好。”
荣华富贵也好,泯然众人也罢,她想要一树繁花。
闲暇时坐在花下,温酒烹茶,案头上再放一碟桂花糕,发一日的呆,看一日的云起云落。
没有人记得她,没有人叨扰她
她可以安安静静地享受光景绵长,想着自己心上的某个人。
司幽看着眼前的人缓缓趴在了桌上,不觉中合上了眼,叹惋却又无可奈何。
他身为一界帝君,在酆都说一不二,无所不能,到头来却发现,能为她做的,原来少之又少。
:您上哪儿打劫去了
自这副身子日渐衰竭,云渺渺便发现自己时常会梦到从未见过的景象。
有时即便只是靠着树小憩片刻,也能看到零碎的片段。
素昧谋面的人,仿佛出现在志怪传说中的画面,从她面前闪过无数回。
她置身与荒芜的山野间,溪水断流,陈尸遍地,有妖兽,也有仙灵
她走了很久,不知要走到哪里去,每踏出一步,都踩在冰冷的血泊中。
低下头,看见的是血迹斑斑的白衣和自己颤抖的手。
霄明和寸情像是刚从血海里捞出来,剑气肃杀,握在手里,都觉得掌心在疼。
眼前的景象真切得像是能混淆现实与梦境,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
等等我
等谁?
谁在等我
阿黎阿黎
混乱至极的心声搅得天地昏暗,她从浑浑噩噩中被人摇醒,头痛欲裂。
她扶着脑袋抬起眼,月光透亮,照着露水,温柔地映在来人脸上,有一瞬,她还以为梦没醒。
“你睡在这做什么?”重黎狐疑地看着她以及她肩上的披风。
如此骚包的样式,想都不用想便知道是谁的。
“你跟幽荼帝君见过了?”
云渺渺揉着发紧的眉心,淡淡“嗯”了一声。
“他就把你晾在这?”
“不是这么回事,他”云渺渺环顾四周,司幽果真已经不在了,一摸怀里,多了瓶药,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没什么,好些日子没见,叙了叙旧。”
闻言,重黎面露鄙夷:“你同他有什么旧可叙”
明明什么都不记得,还能叙出花来不成?
云渺渺好气又好笑地看向他:“您怎么在这?”
重黎眉头一拧:“你还晓得现在时辰吗?”
云渺渺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天上的月亮:“什么时辰了?”
她同司幽说了会儿话,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记不清了,便是醒过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