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云衡被堵得哑口无言。
他没法否认,从前的确看不起红薯,也看不起市井里那些每日为生计发愁的贱民。
谁晓得有一日,他会跟那些穷得叮当响的百姓坐在一起,还吃的一样的东西。
挣扎良久,他掸去了红薯上的泥灰,剥下外皮,看着里头也落了一些炭灰的红薯肉,吞了吞口水,心一横,咬了下去。
烤得透熟的红薯外焦里嫩,意外的香甜软糯,热腾腾的下肚,十分舒服。
他吃了一惊,不相信似的又咬了一口。
对于饥肠辘辘的人而言,能在荒郊野岭吃上一口热食,确实是值得庆幸的事了。
他剥得满手发黑,平日里又吃惯了精细的菜肴,一时忘了要细嚼慢咽,没几口就噎着了,急得捶胸顿足,抓着楚司湛直跳脚。
楚司湛啼笑皆非,无奈地给他递了些水。
“你能不能有点吃相?”
还相府公子呢,山野村夫都比他像话。
用师叔祖的话来说,这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猛灌了几口水,嗓子眼儿里的红薯是咽下去了,却是呛得面红耳赤。
得亏云霆和那几个朝中老臣没往这看,这小子实在丢脸。
在他一脸嫌弃的注视下,云衡总算缓过了这口气儿,没被一红薯要了小命。
吃一堑长一智,剩下的红薯他总算晓得要小口些吃了,但瞧着他一副还没吃饱的样子,楚司湛看了眼自己手里还有一半的红薯,是方才他掰开来打算一会儿吃的。
犹豫片刻,还是递了过去。
“拿去吃吧,跟三天没吃饭似的”
云衡愣了愣,接过了那半个红薯:“谢,谢殿下。”
转而又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楚司湛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实在不知该怎么说。
另一边,云渺渺独坐在山坡上,拿着一片叶子轻轻地吹。
重黎走到她身后,皱了皱眉:“你还通音律?”
他怎么记得前世她一弹琴,得吓跑半山的鸟雀。
如今居然能吹小曲儿了。
倒是新鲜。
云渺渺停了下来,侧目望了他一眼:“我娘教的。她什么都会,私下挑了几件乐器教我,我学得慢,最后也只学会了笛子和她最拿手的琵琶,及不上她,离开了北若城后也没机会弹了。”
重黎挨着她坐了下来,递了一枚丹药过去:“把这个吃了。”
她一怔:“这是什么?”
“养气固元的药,之前本尊自己配的。”他解释得有些支吾。
云渺渺心领神会。
“是给余鸢姑娘的?”
被道中心思的魔尊老大不高兴,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横竖都是药,还分给谁的?你赶紧吃了就是,哪这么多废话?”
不知为何,听她提及余鸢,他就一阵烦躁。
云渺渺淡淡一笑,很多事无需多言,自个儿心里有数就行了。
这药的确是难得的良方,服下后,她精神好转了些。
“朱雀上神的血翎,您有头绪吗?”
重黎摇了摇头:“我不知。”
他从来没留意过那三枚血翎的去向,本以为真的在天一镜中,但是法器已碎,却仍不见血翎,他也着实意外。
“昆仑您从前待过吧?”她忽然问。
重黎顿了顿,嗯了一声。
“住了好些年。”
他离开九川的时候年纪还小,算是在昆仑山长大的。
“关于那儿,您还记得多少?”
他沉默须臾,屈起一条腿,有些懒散起来。
“很多。但没什么好的。”
较之后来的崇吾宫,那座云渺仙宫在他的记忆力倒是更根深蒂固。
一合眼,陈年往事便会翻涌而出。
只是他记得最深刻的,莫过于那些年挨得鞭子,受得斥责,还有那双冰冷的眼。
他索然无味地笑了笑:“又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人,本尊记着作甚?”
这话一听就在撒谎,云渺渺是绝不相信的。
但他既然不愿说,她也不勉强。
林中虫鸣声声,头顶弯月一轮,身后众人窸窸窣窣地低语着,显得四下愈发安静了。
谁也不知明早太阳升起后,前方等着他们的会是妖兽与无尽,还是可以安身立命的居处,但畏葸不前,与坐以待毙无异。
她合上双眼,试想那座昆仑山。
竟有无数迫真的画面从脑海深处涌出,一一展现于眼前。
仅凭旁人陈述远远不够,她愈发怀疑,自己是去过那座世外灵山的。
可是,传闻中的昆仑虚境于数千年前,不周山大劫而封山,她不过一介肉身凡胎,如何有幸得见其盛景?
又如何会记得,魔尊和师父少年时的模样
这一切,究竟怎么了?
写到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