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来了,他是想过要杀了她的。
这个念头在他心上盘桓了好些年,后来不知怎么就给忘了。
再后来,她就死了
死了
零星的画面忽闪而过,针扎般刺痛了他。
脑海中响起了他从未听过的,熟悉的她的声音。
对不起啊。
自我降生,便是为了苍生,为了父神所期,生死亦然。
我试过应你,但我没有心,也没有能匀给你的地方了
所以,对不起啊,阿黎。
声音如此缥缈,像是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的片刻柔情。
她曾曾说过这样的话吗?
手里的剑陡然收住,仓促而慌乱,忽然就手足无措起来。
怎么都想不起的原委,在花香中搅得心烦意乱。
心头恨意未消,又被困惑笼罩,他抬起头,望见她已经退无可退,心头一紧。
然方才那一战,岂是此处山崖能消受的,脚下山崖转瞬倾塌,不仅是她站的崖边,就连他脚下的山石也在瞬息间坠落!
还未长成的玄霜树滚滚跌落,覆灭了三危山微不足道的一点希望。
云渺渺坠下时一头磕在了山石上,疼痛使得脑子清醒不少,还未回过神,胳膊便被抓住了。
血淌过眼角,有些睁不开,仰起头,却见方才还对她要打要杀的魔尊此时,正紧紧地攥着她的手。
明明眼中的怨恨都还未褪去,抓着她的劲儿却不小,一滴血砸在脸上,她才看清拉住她的那只手半边肩膀都被染红了。
被撕裂的伤口痛得他冷汗涔涔,咬牙切齿地抓着石缝,还不忘凶巴巴地瞪她。
山崖还在倾塌,这等状况下他根本腾不出手来施法,也没力气把她甩上去,只能这么僵持着。
“抓紧本尊的手!”他双目发红,说不清是恨多些还是舍不得多些。
劲风吹散了那股花香,他也渐渐清醒过来,看到的再不是朱雀的脸,而是狼狈地悬在半空中的云渺渺。
到了这个时候,他二人总算觉察到那香气不对劲,悬在半空中才得以看清崖上开得如雪如梦的树,根部早已腐朽溃烂,但这阵地动山摇,却并非来自玄霜本身的崩塌。
更像是,被动了灵脉。
他们来得不凑巧,竟然撞上了。
才悬了一会儿,云渺渺便感到抓着她的那只手在发抖。
寸情能令入魔的三青退避连连,一剑刺裂琵琶骨的痛,难以想象。
她不知方才自己是怎么了,脑子昏昏沉沉,手脚也不受控制,待她反应过来,镜鸾和孟逢君已不知去向,连重黎都像疯了似的。
她不敢确信是不是那阵花香的缘故,总觉得这一路走来,脑子里便一直是些教人烦躁不已的破烂事。
她仰起头,看着重黎泛白的脸和快咬破的嘴唇,咬咬牙,道:“你松手。”
这一句却似是刺中了他最不可触碰的软肉,气得他非但没松手,还较着劲儿似的将她往上拽了拽。
“你想都不要想!”
“松手!”她也怒了,“非要一起摔下去不成!”
“那你也不准松!”
固执至此,云渺渺真没了好言相劝的耐心,明明松了手就能上去,这祖宗又闹什么脾气!
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使暗劲儿将他拽下来,于坠落之前一掌拍在他背上,将他推上还未完全崩塌的崖顶。
力道打在他左肩上,不至于牵扯到伤口,她却再无着力点,直直地坠了下去。
“云渺渺!”重黎猝不及防,回过神来已经跌在了崖边,眼睁睁地看着她掉下去,被坠落的石头砸中,连佩剑都没来得及召出,便消失在一片混乱中。
他翻身欲追,却连她在哪儿都看不见了。
一瞬间,如利爪穿心,无形的荆棘扼住了喉,猝然的慌乱令他脑中一片空白。
直到镜鸾带着孟逢君匆匆赶回,一巴掌甩在他脸上,火辣辣的痛楚唤回了神智,他踉跄起身,只道出一句“她掉下去了”,便在一阵阵的地动山摇中,不顾一切地朝山下冲去。
镜鸾和孟逢君来不及细问,又见四下没了云渺渺,只得在后忙慌追赶。
:我恨不得她死
三危山的崩毁还在继续,玄武立于云端,面不改色地观望。
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出任何庇护之术。
听说陵光当年前往不周山之前,便将自己的三枚血翎托付了出去,其中一枚给了三危山的山主。
那三青上君不久前散了魂,难道血翎已经被带走了?
若不是还指望无尽为他办事,他今日才懒得来三危山一趟。
一寸一寸找过去太过麻烦,本以为都毁了总归会将其逼出来,没想到居然白跑一趟。
晦气。
他烦躁地摇了摇头,拂袖而去。
与此同时,摇摇欲坠的山道上,岩石滚落,枯木被碾成了渣,重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