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封天阵难道还没让她吃尽苦头,就非得跟他作对?
她默了默,叹了口气:“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当初入仙门求道,是为了成为这个掌门不成?”
他不相信,都轮回了这么多次,她到这天虞山来,还是为了什么苍生重任!
去他的苍生!她都已经不是上神了!
她莞尔,怕了拍他的胳膊:“您别突然生气呀,倒也不是这么个说法儿”
不知为何,对他提及苍生,天下的时候,总觉得有所亏欠,心头像是被人剜了一块肉,不忍继续说下去。
“我拜入天虞山,起初只是想改命,我这命格您也见识过了,不仅是我自己,身边的人也跟着倒霉,曾有人断言,我活不过十六岁。我也不是不是生来就为苍生而活的呀,只是眼下,自己惹出的祸端,总不能撒手不管”
她难得如此温言软语地同他解释什么,诚然不晓得为何他会如此不喜她做这个掌门,但木已成舟,她总不能因他“不喜”,便不管不顾地把自己本该担负的责任都给推了,那成什么了?
“无尽意在重塑肉身,人间势必会有一场劫难,天虞山不能袖手旁观,早些将此事了结,待师父回来,我才算功成身退。”她夹起一只什锦烧麦,咬了一口,露出了温软的笑容,“您这手艺,不去当厨子太屈才了。”
重黎嗤了一声,不以为意。
“既然志不在救世,你原本就打算做个碌碌无为的仙门弟子?”
闻言,云渺渺尴尬地噎了一下:“碌碌无为有些过分了吧”
她放下筷子,陷入沉思。
“我不求长生,改了命格之后的日子从前没好好想过,既然您问了,我且想想”
重黎其实也就随口一问,没想到她真上了心,倒也有几分好奇了。
她斟酌片刻,娓娓道来:“可能会离开天虞山,回到人间去,做个寻常女子,茅屋三两间,院中种上桃李七八株,再学学做饭,若遇良人,嫁为人妇,生儿育女,子孙饶膝,妖邪作祟,相帮一二,酿数坛好酒,管一管路边闲事,其他的就顺其自然。”
从前连想都不敢想的念头,此刻滔滔不绝地从脑海里涌现出来。
她不禁恍然。
原来她对将来,是有所期盼的啊。
重黎静静地听她说完,似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竟久久不能回神。
此刻她眼里映着明亮的烛光,可谓顾盼生辉。
可那光亮,转瞬即逝,仿佛将人从美梦中硬生生拖回了当下。
“是不是太我行我素了?”
她冲他笑了笑,却像一把刀子,亲手将那些念头又都打碎了。
就好像,从来没有说过那样。
“尊上想过以后吗?”她忽然问到他身上,半玩笑半认真地望着他,“还打算继续铲除仙门,一统六界?”
重黎僵了僵,忽然不知如何接话。
铲除仙门,是因为他烦长潋。
一统六界,是因为他想给她找不痛快。
此时说出来,居然有种莫名的小家子气,显得他丢份儿。
于是,他临时改了口:“真有天下太平的一日,本尊去把你院子里酿的酒全偷了。”
“”她真是低估了他的脸皮。
她简直被他气笑了:“您这人也太小心眼儿了,真那么想喝酒,去找个喜欢的姑娘给您酿不就成了,何苦非来偷我的?”
还全偷,她上辈子是哪里得罪他了吗?
“本尊没有喜欢的姑娘。”
“那您也不喜欢我呀。”她既头疼又好笑,心头陡然一阵酸涩涌上来,莫名的不是滋味。
“那本尊要是喜欢你,那酒就都是本尊的了?”他也顺口接了一嘴,全然不假思索。
云渺渺猝然一怔,刚夹起的包子也掉在了桌上。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脑子里嗡然一下,顿时慌了。
“我我的意思是是酒!对,是酒!而且我儿子还在你肚子里呢,还想嫁给哪儿的良人?你你不会已经有属意的人了吧?等着本尊把他腿打断!”他说得前言不搭后语,自称一会儿一个样儿,自个儿都觉得语无伦次,却见云渺渺只是在笑,却捉摸不透,“你怎么不说话?”
弄得他心里毛毛的,不知到底圆过去没有。
她垂下了眸,忽地笑了一声。
“没什么。”
沉默几许,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心口。
“只是觉得心口有一点疼”
“像是,吃到了一颗糖。”
:夜半噩耗
这句话在重黎听来着实摸不着头脑,还以为她说心口疼的意思是旧伤复发,不由分说地抓着她探了好一会儿脉象,直到她再三说了没事方才罢休。
云渺渺原本还有些感慨,全成了啼笑皆非的无奈,忽然想起正事,转而从乾坤兜里取出之前那本旧册子,翻到记着那几句话的地方递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