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笑意更冷几分。
以她的性子,说出这么一番话,到底在心里暗暗琢磨多久了呢?
越想,越觉得可笑起来。
他重重地砸上门,坐在床沿,看着眼皮子底下的灯火,真恨不得给它踹了!
可就这么踹了,这屋里可就没灯了,无边无际的漆黑,比尸横遍野的景象,还要可怖。
他烦躁地合上眼,脑子里就想着她方才那几句话。
忍一时真越想越气!
他就从来没猜透过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好不容易以为能掌控住了,放心了,她居然还有能耐膈应他!
吃了饺子,看了烟花,这才过了一晚吧?她倒是说说,怎么就突然间把余鸢又搬出来了!?他不就是昨晚说了句,丹乐宫出事,他会赶回去吗?
这女人是不是存心给他找不痛快呢!都转世了还这么气他!真当他不敢对她如何吗?事到如今,她有什么资格有恃无恐?
这会儿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了?刚才不是还给姓方的那小子擦汗吗?擦那么起劲儿,他这一肚子火还没地儿撒呢!
火冒三丈的脑海里,几乎炸了锅,却在暴怒与焦躁中,突然冒出了当日浮山上,她说的话。
我很高兴,您来救我了,没有让我跌入湍流的深渊。
温淡不惊的口吻,没有笑怒悲欢,唯一能感觉到的,是这其中的真切。
满腹恼火,转眼泄了一半,紧攥的拳头,也松了劲儿。
忽然之间,倒是涌上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怅然。
怅然之余,竟觉得心头某处空落落的,烦闷,偏又无从说起。
像是当年被不染压着,同她认错的时候。
这么一想,更觉着憋屈。
“我又没犯错”
他扶着额,一阵头疼。
“迟早被气出神经病”
他烦躁地合衣躺下,扯过身侧的被子,咬牙切齿地裹在身上,这会儿还挺想大喊几声泄泄火的,但这深更半夜,惊动了长潋那厮,多半把他当疯子。
于是,权衡之下,他卷着被子恶狠狠地在榻上滚了几圈,愤懑的咆哮,也都蒙在被子里,外头听着也只是闷声闷气的低吼。
然而,当他从一泄怨气的痛快中回过神来,抬起头,却不偏不倚地撞上了站在不远处的一双眼。
她似是刚刚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盅茶和一只瓷杯,波澜不惊的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颇为稀罕地,流露出一丝错愕。
大眼瞪小眼,相看两相尬。
“那个”她有些无措地舔了下唇,“我回屋之后突然想起忘了给您留点茶水,这送了些来,我刚刚什么都没看到也没听到,你放心。”
说着,她放下了茶壶和杯盏,僵硬地转过身去,打算趁早脚底抹油。
可一条腿还没落地,忽然感到什么东西缠了上来,低头一看,墨藤如鞭,正勒着她的腰,且有逐渐收紧之势。
她脑子里嗡了一下,这一幕实在眼熟。
八年前,她这辈子跟他“初遇”那晚,也是被他背后偷袭来着。
回想起来,那会儿的“绳索”,多半就是无愧。
她感到背后传来一阵冷意,顿感头皮发麻。
“看见了?”他沉声问。
“我不会说出去的。”她吞咽了一下,再三保证。
“过来。”他的声音又沉几分。
“真不会说出去的,您心情不好,我可以理解。”
话音未落,腰间无愧陡然收紧,勒得她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
“过,来。”
这口气,她若还不过去,难保这祖宗不会当场掀了她的屋顶。
她迟疑须臾,缓缓转过身,一步一顿地朝他走去。
这一路她没抬头,也不必抬头,便想象得出,他此时是什么脸色。
堂堂魔尊被人撞见在榻上打滚,还连打好几圈,的确不是什么光彩事儿。
若凭以往魔尊那些传闻,她被灭口的可能,十有八九。
她突然有些后悔,方才为何要过来给他送什么茶水。
早知如此,不如渴他一晚上。
短短几步路,她愣是走了半盏茶工夫,最后停在榻边,不得不抬头看向他。
“方才都看见什么了?”低沉的声音此时如催命的符,贴着她的耳。
她喉间一咕噜:“没什么眼花,看到一条龙在打滚。”
他眼一眯,“云渺渺,你惹得本尊一肚子火,还敢回来?是觉得本尊不会打你,还是觉得自个儿皮厚,尤为抗揍?”
她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说的不是这码事吧,您要是不愿我泄露今晚看到的,告诉我一声就成,非拿别的事威胁唔!!”
话音未落,眼前便是一阵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