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辙的模样,倒是令人心生感慨。
她叹了一声,走上前去,轻轻地放下灯笼,蹲在了他跟前,缓缓握住了膝上的那双手。
应是受了风,指尖有些凉,划过掌心时,还能摸到她熟悉的薄茧。
就是这双手,在她最是无助的时候,接住了她啊。
她满心感激,可他那时又是如何想的呢?
随手救下的一个小丫头?不值一提的孤女?
他仅仅为了查明鹿城的真相而来,而她,应是不在他的预料之中,不过是猝不及防闯进来的意外罢了。
可若仅仅是如此,为何又要收她做弟子呢?
那时资质上佳的外门弟子如此之多,风华台上,她压根没抱什么希望,甚至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自知不配,索性不要肖想。
可沿着石阶缓步而下的人,却最终停在了她面前。
就是那一瞬,让她有了不该有的妄想。
她没有细想他的用意,便欢欢喜喜地跟他去了映华宫。
回想起来,或许当日他只是记不住其他弟子,刚巧想起她这个敢于吃下他做的面的丫头片子呢?
这么多年过去,她忽然觉得,他还是这样静静的,不说话的时候最好,最听话。
一旁的孟极觉察到有人近前,因着是熟悉的气息,只是掀起眼看了看她,便又趴了下去。
夜游之人是听不到旁人说话,也察觉不到周围的动静的,如此,她也不必维系平日里的满面笑容,望着这张淡漠的脸,已经许多年不曾有过的难受一股脑地涌了上来,滚烫的泪刹那间盈满眼眶。
她想笑一笑,眼泪却先一步滚落下来,四周万籁俱寂,只有她哽咽的声音。
“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照顾自己”
“做的饭怎么还是那么难吃,都同你说了,辣少放一些的”
“我活下来了,是不是很命硬?长琴长老说我能从烁玉那疯子手里活下来,也算大难不死,这后福怕是都积攒到那时候了。”
“我比从前可厉害多了,也没有任人宰割,那些欺负过我的人,我都好好地教训过,这些年在崇吾宫,不曾受什么委屈,堕了魔也挺好的”
她絮絮地说着,长潋浑然未觉般,只是平静地垂着眸。
不置可否,也不见喜怒。
她忽然就觉得很难受,说不出的难受,握着那双手哭出了声。
“我很想你,师父我很想你”
诚然怨过,恨过,她却不得不承认,支撑着她活到今日的,还是眼前的人。
重新踏入这座映华宫的那日,云渺渺发现她之前,她其实已经在那站了很久很久。
熟悉的梵音水榭,阔别百年的故人,再度站在眼前的时候,她远没有面儿上瞧着那般平静。
恨也好,怨也罢,他开口同她说话的那一瞬,她忽然意识到,或许找了诸般借口,戴着层层假象,再度回到这,不过是因为她很想他。
可这句话,她再也不会在他清醒时说出口了。
百年岁月,不是他变了,而是她再没有当年那般无惧无畏地聊表倾慕的勇气了。
那年上元佳节,敢于不知天高地厚,对着他弹奏凤求凰的小姑娘,早就不在了啊。
“罢了”她吸了吸鼻子,敛起所有的情绪,又如平日那般对他笑了笑,“听不见也好,听不见最好,反正你不喜欢我,我早就知道了。”
她站起身,将他拉起来。
“走吧,这儿风大。”
她一手提着灯,一手牵着长潋,如当年一般带着他往回走。
孟极也随之爬起,乖乖地跟着他二人身后。
她口中轻轻地哼着小调,细听才知是凤求凰中的一小段儿,不带任何喜悲,仅仅是漫不经心地哼着它的曲调。
灯火照着前路,她不曾回头,亦不曾看见身后的人半垂的眼眸中,早已有了往日的神采。
不言不语,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我还在这呢
山下再度传来弟子失踪的消息,几个不满于天虞山处事懈怠的中皇山和蓬莱弟子,不知从何处听说的消息,认定后山定还藏有真凶留下的蛛丝马迹,商量之后便找了个同样心存疑虑的内门弟子引路,这一去,便再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