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能伤得了师父之人,屈指可数,她能想到的便是在锁天塔与相柳交手那时以师父的性子,隐瞒下来也是极有可能的。
但就连霓旌都似是忧心忡忡的样子,着实令她心头一紧。
霓旌似是觉察到她想问什么,微微一笑,却并未提及长潋的状况,话锋一转,笑意灿烂了几分:“哟,这是尊上做的吧?”
吃了几日步清风做的饭菜,今日的格外不同呢。
可环顾四周,却不见重黎。
“尊上呢?”
步清风答道:“他师叔说没什么胃口,今日的晚饭我们自个儿吃。”
他顿了顿,又尴尬地补了一句。
“若敢剩下,要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闻言,霓旌哑然失笑,这的确像是尊上会说的话。
不过看看这一桌的菜,不知是无心插柳还是有意为之,好些菜都是这丫头爱吃的辣口。
她幽幽一笑。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心细如尘,尊上这脾气若是能改改,怕是要被那些女妖怪生吞了。
她瞥了云渺渺一眼,又觉这念头有些多此一举。
罢了,脾气什么的,有人惯着也是种福分吧。
“我拿些饭菜去,你二人慢慢吃罢。”说着,她取来食盒和碗碟,盛了些汤水和清淡的饭菜,犹豫了片刻,又舀了一小碟红油麻婆豆腐搁进去,而后便提着食盒出去了。
“是给师父送去的吧?”步清风原也有此意,倒是被她抢先一步,“她不是一直不愿承认是师父的弟子么,对师父还挺好的。”
云渺渺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肯不肯再认师父,与她心疼师父并无相悖之处啊。”
这样说好像也没错。
“可”他回过头,看着这一桌的菜肴,“这桌菜咱俩吃得完么?”
想起那祖宗临走前的说的话,他俩不由得一阵头皮发麻。
天色渐暗,收拾好碗筷,已是月上东山,便是四处走动了一会儿,云渺渺依旧觉着撑得直不起腰,步出映华宫,打算再去消消食儿,否则今夜怕是睡不着了。
她心中挂念着长潋的伤势,去寝殿那边瞧了几眼,门扉紧闭,似是亮着一盏灯,她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进去打扰。
近日诸事堆积,一桩接着一桩,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回过神来,脑中思绪已如乱麻。
端华长老和那团邪气究竟有没有牵扯,是她误会了还是另有端倪?
失踪的弟子们又被藏在了哪儿,难道真就如此天衣无缝?
那团唤作无尽的邪气,就是在竹林中袭击她的人吗
还有师父和魔尊隐瞒的事
细想下来,这些事好像都与不周山那场劫难有关,难道要从那儿着手?
她着实有些头疼,揉了揉发紧的眉心,抬起头,才发现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浮昙台这边。
一阵恍然间,望见了站在浮昙石上的一道荼白的身影。
方圆数丈的圆石头虚浮于九天悬瀑之上,夜雾缭绕,水汽氤氲,乍然风起,白袍如浪,似曾相识,如她曾挥毫而成的画,无数次于梦中涌现出来。
那不是长潋。
她也说不清为何,这念头却是斩钉截铁。
他应当察觉到身后有人,将要回过头来,而她所想见到的,却并非幻化而出的长潋的脸。
望着他缓缓转过身来的瞬息间,她脑海中忽然有了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想要看看他穿着这身白衣,原原本本的模样。
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浮台上的人回过了头,凌厉的眉,藏着新月的眼,明明一身如雪的颜色,却愣是被他穿出了灼灼耀目的浓烈,身后的星河像是无数滚烫的火焰,烧得她心如擂鼓。
这天地间仿佛再没有别的声音和色彩了,唯有眼前的人,像跌入红尘的雪,便是摔得粉碎,也依旧刻在了她眼里。
该如何形容这种感受呢?
她捂住了心口,这儿是灼热滚烫的,还有着细密的痛楚,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一点点生根发芽。
在不夜天的时候,她倒是从莲娘口中听来一个词,当年她不太明白,如今忽然觉着甚是相衬。
叫做,怦然心动。
:这就足够了呀
踏上这座浮昙台时,重黎也想不通自己是如何走到这的。
脑子混乱得很,只想找个能静一静的地方。
这座映华宫他不屑一顾了数千年,却是头一回知晓,当初想要在这儿建一座仙门的,居然是他的师尊。
那个冷漠又固执的朱雀上神,竟然会想看看这世间冷暖,这话从长潋口中说出,他甚至觉得十分可笑。
她有心吗?
她又能拿什么去体会这世间冗杂繁复的七情六欲?
她甚至连自己的徒弟都不愿意救
他怎么都忘不了苍梧渊妖兽之潮中,他是怀着怎样一番心情望着她头也不回地远去,若不是余鸢将他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