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阴散去雾气,终望见山门顶端,自亘古便镌刻在上的,不朽的昆仑二字。
司幽将手放在门上,却并未挪动分毫。
这扇门,数千年来,拒绝了所有企图入内之人,无论是妖魔,还是仙灵。
“我一人进去便好。”镜鸾抬起手,竟然穿过了门扉,回头看了他一眼,“取回真身不知要多久,属实麻烦,你已陪我到此,足矣。”
言下之意,是望他离开,不必在此处守着了。
司幽却像是没听懂,冲她挥了挥手:“你安心去吧,我在这等你出来。”
闻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走入走入山门。
咱们阿鸾要去取回真身,等回来就给渺渺找场子!
:故地
涟漪荡开,唯她一人能涉足其中,然门后的昆仑山,却只剩一片死寂。
没有活物,以没有蕴养万物的灵泽,曾经缭绕于此的仙气早已在数千年的封山中消失了。
草木枯萎,乱藤遍地,天地黯淡,浓云久久不散。
远处山巅,陷于晦暗中的神宫一角,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云渺宫
她终于回来了
踏着破败的石阶,每往上走一段路,便望见越来越多的铁链,无论怎么走,都抵达不了山巅。
泛起白雾的虚空中,飘来了血腥味儿,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真身就在前方。
昆仑断崖,无尽深渊,凌驾于死寂之上的,是乱麻一般交错的雪色链条,从虚空中伸出,又隐没于缥缈间。
所有的链子,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延伸,在那朔白的光辉间,困住一道青蓝的身影。
血迹斑驳的双翼,被数道链子一齐勒住的脖子,血已经染透了那些链子,也将那身蓝衣染作触目惊心的紫。
用遍体鳞伤来形容,也已显得浅薄。
那双紧闭的眼,仿佛再不会睁开,眼角的蓝纹也黯淡无光。
她静静地站在崖边,望着那具身躯,神色凝重。
另一边,司幽已经寻了块石头,就地坐了下来,望着那道山门,有些感慨地垂下了眸。
昆仑山,于他而言可算不得什么值得回来的好地方。
曾几何时,他还真心盼着能见到这地方烟消云散,没想到一语成谶。
虽说昆仑仙境还未彻底毁去,但眼下这副样子,也没好到哪儿去。
数千年前那桩事,当真是一场浩劫。
想起方才镜鸾的眼神,不知怎么的,就想起许久之前发生的事了。
他要与万灵之主结为连理之事,起初昆仑瞒得严,但他也套出几句来,那老头子的安排,他素来不稀罕听,此事也从未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被他随手抓回天子殿一同过了十年的女子,会是陵光身边的鸾鸟。
更没料到,她那时是真心实意地为考量这桩婚事而来酆都见他。
回过神来,能记得的,竟然只有她在天子殿中一面嫌弃他不学无术,一面日日都从鬼市中将他拖回来的身影,以及,后来在昆仑山再次相见的一幕。
那日恰逢聚灵于仙境,她以鸾鸟之身召万灵朝拜,彩霞为帔,晨曦做袖,堂堂正正从天而降,同他道了句
我晓得帝君对我无意,我也不想嫁与帝君,还请放心,所幸这桩婚事,还未曾作数。
如今想来,可真是
他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往自个儿脸上刮了一嘴巴。
与此同时,天虞山。
临近年节,难得有如此好的日头,山间玲珑花都开了,半山浅紫如潮,倒是一派盛景。
兰亭堂中,云渺渺正端着一碗阳春面,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余念归的话,脑子里却还想着昨晚的事。
那祖宗说完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后便走了,她握着不染,倒像个傻子似的在院中站了许久,直到屋顶那床毯子滑了下来,才陡然回神。
许是晓得自家主子已经来过,霓旌昨日竟然没再来,她本以为可算能安安稳稳地过一夜,可辗转反侧,月近西山才睡了一会儿。
那几句不知所谓的话始终挥之不去,又想不明白,她不禁怀疑那祖宗是不是存心不想让她好好睡一觉?
“渺渺,你怎么了?不舒服么?”余念归疑惑地在她眼前摆了摆手。
她这才缓过来,愣愣地望着她:“没怎么。”
余念归狐疑地皱了皱眉:“胡说,这么一会儿你都叹了五回气了,若是伤还没好,就别勉强自己下来了,这儿还有不少弟子,帮衬得上的。”
云渺渺尴尬地笑了笑:“真没事儿,昨晚睡得不大好罢了。”
闻言,余念归也不再追问下去了。
犹豫片刻,云渺渺忽然问:“近日余音阁可有什么异样?”
“异样?”余念归抱着朏朏,沉思片刻,“好像没什么差别。”
“仔细想想,什么都行。”她思来想去,还是对昨日感觉到的杀气心存疑虑,虽说天虞山中,应当不可能混入妖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