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还有些发虚,但走得慢一些,还能撑到地方。
“那就走。”他利索地走出了内殿,感到身后的人悄然跟上,忽又想起什么,回头盯着她。
云渺渺有些不明所以,却见他的目光缓缓下移,最后停在了她的赤裸的双脚上。
“立刻,穿鞋去。”
冰冷的命令,带着一丝怒意,像是要赶着她上刀山似的。
许是已经冻麻了,她这会儿才觉察到一直未穿鞋袜,回头望去,却有些茫然。
昨夜吐昏过去后,她便什么都不晓得了,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温声细语地哄她喝药,却想不起那是谁的声音,衣裳不知谁给换的,鞋袜更是不知脱在了何处,晨间光想着先把桑桑放出来,踮着脚便下床了,一时倒也没反应过来。
重黎的眉头都快打成结了,那眼神仿佛在看一愣子,四目相对无言,半响,他忍无可忍地走到榻便,将她的鞋袜从凳墩后面丢了出来。
被他这么盯着的时候,为何突然有种自己的脑子都给吐没了的错觉?
她穿上鞋袜,顺手提走了装着桑桑的鸟笼,迈着有些虚浮的步子跟上他,所幸他今日走得不快,亦步亦趋,勉强倒也跟得上。
自从被神兵捆上,软禁在这座崇吾宫后,她便再没有踏出这儿一步了,每日除了应付魔尊和那位瞧着对她还不错的魔族护法之外,便只有凭借帝台棋的碎片感知逃离之路,不觉已有好几日。
今日跨出这道门槛,方觉冬寒更甚。
本就气血虚亏的身子,受风一吹,不由得瑟缩起来。
天色灰白,沉云静风。
像是要下雪了。
:其实,我也会炖汤
今日的后厨依旧没有点灯,但步入殿中的刹那,一股香气便扑面而来,待灯火亮起,便见锅中炖了桂圆红枣粥,还掺了些党参和黄芪的微苦,于香甜中倒是不那么教人反胃。
一旁的架子上搁着新鲜的乌鸡,猪肝,鹿血,坛中几尾活鱼,桂圆与大枣也放了一篓。这儿平日里鲜有人至,会如此周祥地备下这些东西的,也只有霓旌一人了。
饶是桑桑也不得不暗暗感慨这位魔族护法的心细,像是早就对这等事驾轻就熟,简直面面俱到。
重黎嗤了一声:“多事”
话虽如此,还是冷着脸先去锅里盛了一碗热粥搁在桌上。
还未入口,那香气便已透出令人垂涎的甜软,她不由得吞咽了一下。
“先吃。”重黎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转身又里里外外地去忙活了。
云渺渺将鸟笼搁在桌上,诚然解不开禁制,但她晓得,桑桑是能听懂她的话的。
“总觉得他在怄气”她捧着粥一勺一勺地喝,果真是香甜可口,甚是暖胃,粥中的药味儿也巧妙地被红枣和桂圆遮掩过去,她微微侧着身,望向在另一边来回折腾的重黎,皱了皱眉。
的确是在生气没错,但总说不上来,他到底在气什么
气归气,居然还肯给她做吃的。
是怕饿着魂胎么?
想来是的,亏了谁也不能亏了自个儿的血脉。
至于她,大概是顺带着沾沾光的。
她探了探脑袋,瞧见他在刮鱼鳞,大概是要做鱼的,但刮到一半,又像是想起什么,忽地停住了刀,将那条只剩半边鱼鳞的鲫鱼随手丢回了水坛中,回头看了她一眼。
“还想吐吗?”
冷不丁的一问,她顿时怔住,恍惚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他怕是想到了昨日那碗鱼羹。
诚然她中毒八成与那碗羹没什么关系,但多少是在喝了几口之后才吐的。
她迟疑片刻,摇了摇头:“还好。”
他眉头一拧:“还好算什么回答?想吐还是不想吐?”
“暂时不想。”她换了个中肯的答复。
闻言,他的脸色也没见好转多少,洗了手,重新开始拾掇架子上的乌鸡,这回似是终于考量到她的胃口,只下了半只入锅,加了大枣枸杞,去腥的作料,盖上盖儿开始炖。
锅下的火,是他施法布下的,火候与寻常的不同,无需炖太久,便水沸成汤了。
一颗脑袋无声地从他身后探出来,惊得他浑身一僵,险些将她手里的半碗粥给撒了。
“在这瞎晃悠什么?!”他眼一竖。
云渺渺咽下嘴里的一勺粥,犹豫地望着他。
“看看。”
他呵了一声:“怎么,想学?”
她瞥了他一眼:“其实我会炖汤。”
他眉梢一挑,狐疑地望着她,就差把“不信”二字写在脸上了。
倒也不怪他起疑,她上回包的露馅儿饺子,还有那碗糊糊面,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真的。”她眼中难得有几分神采,便是从前对他笑的时候,也不曾见过如此真切的鲜活,仿佛直到这一刻,他才感觉到,她在同他说话,“我还没有到天虞山的时候,在不夜天给那些姑娘们炖过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