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震颤了一瞬,下意识地先躲在了石头后。
回过神来,却是暗暗骂自己没出息。
都到了这儿,还有什么可心虚的!
他从石头的裂隙中望了过去,就见泉水旁端坐的女子,陌生又熟悉。
熟悉的,是那张漠然冷情的脸。
陌生的,是久别之后,竟发现她穿上了一身墨衣。
而他的记忆中,她总是一身干干净净,却又冷淡至极的白。
他的目光渐渐转下,望见了她手中抱着的一只暖炉,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天之四灵之首,司掌神火的朱雀,居然会抱着手炉,这大概是他这些年看到的最荒谬的景象了,以至于他压根不相信,也压根没有将这一幕放在心里,细想下去。
他靠着石头坐了下来,揭开酒盖,大口大口地饮。
他想不起自己为何要回这儿来,大概是疯了,他后悔了,但爬了这么长的台阶上来,就这么下去,显得他更像个蠢货。
于是他索性坐在这,将酒喝完。
皴裂的石缝间,恰好能窥见泉水边那道挺拔的身影。
她不说话,不拿鞭子抽他的时候,其实还挺好看的,尤其是那双眼睛虽已经不愿承认,却曾让他一眼沉沦。
陈年的酒,旧时的人,再不可能望见的当年的天。
她静静地望着池中水。
他无言地望着水边人。
恍然察觉,真的已过去了好多年。
关于怕冷这档子事,是有原因的,三岁的师父,也就是朱雀上神,在道教中又被称为陵光神君,所以在文中,陵光,就是朱雀的名字了
:值不值得
一梦漫漫,醒转天色才亮,应是才睡了一两个时辰,他下意识地先朝榻上看了一眼,却见被褥半掀,空无一人,顿时心头一紧。
恼怒还未涌上,身后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回头一瞧,就见那道白色的身影,染着半肩的血,披头散发,手中端着一只鸟笼,埋头摆弄这上头的禁制,活像是刚从忘川爬回来的女鬼。
似是感到身后不善的视线,陡然一僵,缓缓地转了过来。
四目相对,苍白的面色,更衬得她双目如墨,望见他的一瞬,手猛地一抖,险些将怀里装着乌鸦的笼子抖搂掉了。
她眼疾手快地托住了离落地只有几寸距离的鸟笼,半蹲在墙边,望着他心虚地吞咽了一下。
“您,您醒了啊”
这模样,重黎觉得可真是好笑极了,起了身,径直走了过来,转眼就将她逼到墙角。
云渺渺紧紧抱着怀中的鸟笼,干咳一声:“那个桑桑被关了很久,我只是想放它出来透透气。”
她也说不清自己心虚个什么劲儿,只是这种被逮个正着的感觉,属实教人头皮发麻。
重黎沉着脸,也不答话,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甚是吓人。
而后,他抬起手,温热的掌心无声地贴住了她的脸。
虽说还有些发凉,但比起昨日,已经有几分暖意了。
“您”云渺渺没想到会有这一着,顿时怔住,眼前的人望着她的头顶,不知在想些什么,见他看得入神,她也不便出声打断。
这神色,总觉得他要揍她了。
他手一抬,她便下意识地想躲。
“本尊要动手,你觉得你躲得开吗?”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重黎冷笑一声。
闻言,她僵了僵。
的确,躲不开。
放血才过一夜,她整个人都透着虚弱,能从悄悄从榻上爬起来,还是靠她这些年修炼的底子,同他僵持了一会儿,便有些顶不住了。
摇摇欲坠的身子,只能靠扶墙勉强站稳。
又见她咬着唇忍耐,无关痛痒的琐碎事上怎么着都行,这会儿却是死都不肯向他服一声软。
她骨子里是个什么性子,他最是清楚,又狠又倔,对着别人时是如此,对着自己还要更胜一筹。
从前他也劝过,可惜劝不动。
该是如何,她便还是如何。
简直冥顽不灵!
不过眼下,倒是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