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他招了招手:“丫头,你且过来。”
这场景,让人不由想到山间狐妖诱引柔弱书生的传闻。
她低头看了眼门槛,陷入为难。
“怕什么,你出来试试啊。”他似是看穿了她的担心,笑吟吟道。
于是,踟蹰片刻,她缓缓跨出了这道门。
没有预想中的阻碍,也没有出现任何守卫,她就这么顺顺当当地,站在了门外。
“过来。”颍川支起了身,眉梢眼角都是坦荡的笑,像是在招呼一个久别重逢的老友。
稍作迟疑,她走了过去,停在了离他五步远的地方。
看着她戒备的目光,颍川笑出了声。
“胆子怎么这么小?”
“是谨慎。”她出言纠正。
“行行行,谨慎就谨慎。”颍川也无所谓,拍了拍另一头的椅子,“同我坐会儿吧,莳萝不知跑哪儿去了,女大不中留哦,可怜我这一把年纪的老头子,只能坐在这喝酒。”
这无奈的口吻,仿佛真的只是个在感慨自己晚年孤独的老爹,再看看他那张祸国的脸,又说不出的怪异。
似是喝得高兴了,身后的尾巴一条接一条地现了形,毛茸茸的大尾巴裹在身上,瞧着都暖和,甚至还匀出两条来,伸到她跟前,让她盖个腿儿。
“蠪蛭和九尾狐是同源?”坐是坐下了,但她属实不知该说些什么,至于蠪蛭王的尾巴,却之不恭。
“还挺客气。”他低笑一声,也没勉强,尾巴一卷,堵住了椅背的缝隙,替她挡了挡风,“蠪蛭与九尾狐算不得同宗,不过世人时常认错,只是曾一同在女娲身边跟随过一段时日罢了,算起来嗯,应是同门了。
不过那小子懒得很,领命去下界祸国,听闻他化身美人,打算将人家的气数耗尽,可惜魅术不到家,差点被人家就地办了,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溜了回来,说什么都不干了,哎呀呀,那可真是”
这故事她倒是听说过,伐纣在人间也算耳熟能详的传说了,那位遗臭万年的美人,据说就是九尾妖狐所化。
“那后来呢,你说服他了?”她听说的故事,到这儿可不算完。
“哪能啊,那小子冥顽不灵,便是要领罚也不肯再去了。”
他想起这事儿就好笑,堂堂青丘之祖,躺地上撒泼打滚,飞了一屋子狐狸毛的场面,真该给他画下来,用最好的画轴裱上,就挂在青丘大门口,让那些小狐狸们好好看看自家祖宗当年是个什么丢人玩意儿。
“没法子,后来我便化作那美人模样,替他演完了这档子破事儿。”
莫说云渺渺,桑桑也是一愣。
“所以当年那事儿,后半段压根不是狐妖祸国了?”
他点了点头:“不过蠪蛭和九尾狐本就生得差不多,应当无人察觉。”
“你们简直简直胆大包天!”欺瞒神明,暗度陈仓,便是袒护师弟,这也是重罪啊。
“所以这不是一个贬到青丘种菜,一个去凫丽山养鸡了么。”他眨了眨眼。
“”无言以对。
“小丫头,你叫什么?”他托着腮,手里捧着酒,幽幽地望着她。
“云渺渺。”
“云渺渺云渺”他低笑了一阵,抬头望着她,“那么渺渺,这儿挺冷,你凝个火给我暖暖身吧。”
玩笑般的口吻,眼中却泛着温柔的光。
她不知他究竟何意,犹豫半响,抬起手,凝出一簇浅金色的火光来。
颍川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再冷的冰霜,都似是因眼前这团火而化尽了。
“还是这么漂亮啊”他若有所思地凝视着。
云渺渺皱了皱眉:“什么?”
“无事。”他不动声色地朝她肩上的黑乌鸦瞥了一眼,却什么都没说,转而看向她,“闲来无趣,想不想听听重黎这小子的往事?”
她一愣:“你同他很熟?”
“何止是熟,都认识几千年了!”他哈哈大笑,“刚结交那会儿,他还是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子呢,就晓得练剑,打架,伤了我几个儿子,被我胖揍了一顿,还不服气得很,想偷袭我,又被我反手夯了一顿。”
“”是他没错了。
他小啜了一口酒,难得有兴致重提往年。
“那小子啊,脾气其实没有这么坏,就是争强好胜,什么事儿都憋在心里,听说孤独的人,才会天天惦记着打架,虽然不晓得他那会儿是不是这样想的,但我看来,很多时候,他承受的可能比孤独更难忍。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他好些年都没再来凫丽山,再出现时,性子就变了。暴躁,易怒,莫名其妙开始砸东西,砸完了,就坐在碎片堆里,抱着自己哭。我偷偷瞧见好几回,没有喊他,怕一出声,他就连哭都不敢了”
:他就像一只刺猬
一个人站在崩溃边缘,是什么样子呢?
颍川也不是没见识过那种嚎啕大哭寻死觅活的,大多都是狼狈不堪,将自己折磨的不成人形,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