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旌赶紧带着云渺渺去里头换药,留下桑桑与他大眼瞪小眼。
“当年她赠你无愧,可没想到会有今日。”
重黎神色淡漠,悄无声息地抚上自己的腕。
“那不是巧了,本尊也没想到还能有今日。”
桑桑停在他眼前的灯头上,目光凝重地注视着他:“重黎,无论你心中有多少愤恨不平,冲我来,我奉陪到底,是她把你带回云渺宫,手把手教你读书识字,传你一身本事,这些你怎么能忘?她好不容易才有今日,你还想要她如何?”
闻言,重黎冷笑:“你奉陪到底?凭什么?镜鸾上君可真是高看自己,你能替得了她吗?当年血染九川,浮昙审讯,不染鞭痕,霄明一剑,还要本尊一桩桩一件件地数下去?
本尊哪里对不住她?她又是如何对本尊的?本尊便是死,她都不肯看一眼!
既然她这么看重这四海苍生,好啊,本尊就留着她,让她亲眼看看本尊找到长生之血后,是如何将这一切都毁了!本尊恶事做得多,也不怕遭天谴,哪日要死了,也拉这天下陪葬,不亏!”
他眼中肆虐的笑,像在桑桑心上狠狠捶了一记。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它震惊地望着那双眼,不敢相信他真的会说出这样的话。
重黎嗤笑:“不是一直都瞧不起我吗,如今又露出这种眼神为那般?”
他被带回昆仑虚境第一日就晓得,他不是受着万千喜爱的孩子。
九川玄龙,是自上古,便恶名昭著的妖兽。
他在那火海中走了好久,曾以为颠沛流离后,终有个安身之处,欢欢喜喜地捧着头一回做成的小点心,绕过冗长的阆亭,想把这第一口,给他最喜欢的师尊。
是啊,他曾经最喜欢的师尊。
威名赫赫,众生敬仰,何等高不可攀。
他偏偏不知天高地厚地想要靠近,结果呢,摔得粉身碎骨。
在那转角处,他听到了一句。
“玄龙终成妖,顽固不化,若有这一日,当诛之以卫苍生。”
那一刻,他便记住了。
在她心里,他不过是个不可雕的朽木。
“倒也没说错,我如今都是魔尊了。”他笑了一声,“与其在这干瞪着我这个早就冥顽不灵的朽木,镜鸾上君不如说说,那魂胎是怎么回事?”
他印象中全无此事,凭这位万灵之主,以及那个不嫌事大的地府主君一贯做派,他先想到的,便是他们在云渺渺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他的血脉?呵,难道不觉得这话好笑吗?
以他当年的法力,还没近她身,只怕已经被那把不染活活打死了。
“你觉得我知道?”桑桑死死盯着他,“要不是堕魂胎伤身费力,我会留这个莫名其妙的孩子到现在?”
重黎眉头一拧:“你不知道?”
它简直好笑:“魂胎上都是你的气息,你倒有脸来问我?重黎,你要是不信就罢了,趁早滚远点,昆仑虽然没了,但女床山还没穷到连个孩子都养不起!”
它斩钉截铁的口吻,令重黎心头一震。
不是她做的?
他望着案上那碗还冒着热气儿的安胎药,在痛恨和厌恶中度过了数千年后,头一回陷入了动摇。
:喂药
霓旌带着换好药和衣裳的云渺渺出来时,他还盯着那碗药,不知思索着什么。
她已经褪了红衣,换回了濯洗干净的天虞山弟子服,雪青的领口和腰封,像极了挽香玲珑的颜色,她正低着头扣上剑袖,头发也干干净净地束起了,抬眼却见重黎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顿时心头一咯噔。
重黎目光微沉,瞧不出喜怒,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身上的衣裳。
从前怎么没发现呢,除了这几片碍眼的雪青色,这件弟子服,可真是像极了他们当年入昆仑云渺宫穿的那身白衣。
如今穿在她身上,总觉得说不出的膈应。
说起来忘川水能让他恢复记忆,那么她呢?可有想什么?
念及此,他心中一紧,盯着她的眼睛,想要从中看出点什么。
可惜,未能如愿。
见气氛不大对头,霓旌忙笑着圆场:“趁热喝药吧,一会儿该凉了。”
说着,便将那碗安胎药端了过来。
她这几日找了不少关于魂胎的典籍,所幸她那儿灵药多,才熬出这么一碗来,不仅对魂胎有好处,还能帮云渺渺调理一下身子,她这手脚冰凉的毛病,到现在还没查出是何缘故,但总归对怀胎不是件好事。
碗中药汁又浓又黑,倒是放了不少好东西,只是这卖相着实不佳,还没喝呢,令人作呕的苦味儿就扑鼻而来,冲得云渺渺直皱眉。
“我已经吃了八年的安胎药了,这碗就不必了吧?”与之相比,司幽给她的药丸,着实客气了。
霓旌一脸为难:“这”
诚然她也瞧着有些难以下咽,但药绝对是好药,熬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