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您好不容易在仙门收了个眼线,若晓得了她是谁的弟子,回头一怒之下给掐死了嘛”她笑着同他解释,但知不知错,就不一定了。
重黎眉头一拧:“你怎么这么照顾那怂包?”
“属下很照顾她吗?”她倒是一脸诧异,“难道不是尊上您更疼她?又是瑶碧石又是逆鳞的,不晓得多少人要看得眼红,便是被薅了尾巴,您不也没拿她怎么样?”
这一桩桩一件件细数下来,可真是让她大开眼界啊。
“少扯到本尊身上,本尊现在看见她就来气!”他这火可还没消下去,“你这一路可没少帮她说话,怎么,这回她是像你妹妹还是像你哪个故友了?”
她从前在他面前来事儿的时候,可没少用这些“动之以情”的借口,起初他还真信,遥岑那死心眼儿的也没怀疑过,但当她无中生有出第二十八个妹妹之后,但凡不是个傻子,都得心生疑虑了。
“这个嘛”她打了个哈哈,难得有些心虚不敢看他的眼睛,要知道她平日里说起亏心话来都是信手拈来,理直气壮,这回倒是难得,“倒也不是说她像谁,可能属下平日里恶事做多了,难得想积点德,哪天死了能少入几层地狱。”
重黎一听这话就晓得她又在胡扯。
“那姑娘瞧着怂里怂气,抠抠搜搜的,胆子其实不小。”她叹道。
“长潋那老东西教出来的徒弟,胆子会小?”他冷笑,“这怂包鬼得很,本尊都给她蒙过去了。”
平日里瞧着谁都能去踩一脚,捏一把的窝囊样儿,闷声不吭的,可当真细想下来,她何曾吃过亏。
“她也就在您手里吃过亏了。”她暗笑。
他呵了一声:“她那些同门能跟本尊相提并论?”
“也是。”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这小姑娘可太不听话了,瞧着乖顺,实则天生反骨,背地里估摸着都换着词儿将您骂遍了,枉费您还有意收她为部下,还赠了信物。”
这话说的,重黎顿时觉得自己这口气又上来了。
只听她义愤填膺地继续说下去:“要属下说,这种忘恩负义之徒啊,确实应该关起来,那偏殿耳房也是个好地方,又湿又冷,连床被褥都不能给,就让她这么冻几天。
她才受了那么重的伤,方才您是没瞧见,那小丫头的脸色啊,白得跟纸似的,连路都要走不动了,您要是在场,定会十分解气的!再等几日,她病入膏肓了,你再去瞧瞧,诶,绝对老实了”
她越说越慷慨激昂,暗搓搓地瞥了重黎一眼,那盈满怒意的眼神忽然像是被扎了一针,颤动了一下。
虽什么都没说,但袖下的手却是无声地紧了紧。
她硬是憋住了笑,没溢出声儿来,猛一拍脑门:“啊呀,我都给忘了,手头上还有点要紧事没办,回头遥岑将军又该唠叨了,这儿风大,您还是早些回去吧,近日魔界也冷得很,您自个儿多盖几层被子,属下出来时都给您搁在寝殿里了,您顺手盖上吧。”
说着,便恭恭敬敬地行礼告退,滴溜转的眼也一并藏在了袖下。
走到桥上,她又回过头悄悄看了一眼。
那道玄色的身影依旧静静地站在忘川河边,静静望着河面,只是萦绕在他周身腾腾的怒意忽然淡了不少。
即便只是看着个后脑勺,她也能瞧出几分动摇。
她琢磨着自己方才的话,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
“哎呀这嘴皮子,不如改日去说书。”
魔界入夜很快,黄昏之后,似乎瞬息间,天地便彻底暗了下来,崇吾宫主殿长年灯火如昼,明灯永照,但其他地方,
就没有这般布置,相比之下,黯淡不少。
偏殿无人走动,入夜后也只点一盏膏烛,微弱的火光只能照亮大殿一隅,昏黄一点辉光,衬得影子更为浓暗。
寂静的偏殿,落针可闻,迈入殿中的一只脚,悄无声息地落了地。
步伐轻慢,烛火微摇,连呼吸声都仿佛被湮没在这片静谧中,异常诡谲。
膏烛燃尽了最后一寸,噗地飘起一缕青烟,熄灭了。
整座偏殿顿时陷入昏暗,稍稍缓了缓,星光透过窗纱,照在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上,苍白一片,而后,那只手轻轻碰了碰门上的锁头,清脆的一声“喀”过后,那锁便落了下来。
那只手缓缓地推开了门,屋中昏暗幽冷,只有一束星光从小圆窗漏下来,照在窗下的美人靠上。
彩羽在星辉中散发着幽蓝的光,一只鸾鸟伏着身,双眸轻合,似是睡着了,眼角的蓝纹在微弱的辉光中,依旧能散发出明丽的光华,头领三片金翎微微晃动,时时流光溢彩。
人间那些话本子中说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仙灵,不外如是。
它身下,蜷缩着一团白影,瘦弱苍白,瞧着有些可怜兮兮的。
这屋子比霓旌所言更冷,全靠着这只鸟的羽毛温暖着她。
跨过门槛的脚微微僵了一下,迟疑之后,还是走了过去,停在了美人靠边。
窸窸窣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