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怔,环顾四下:“这属下不知。不过您这些年,的确与之前略有不同。”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时,他站在一坐贫瘠的山坡上,野月孤高,深冬严寒,他居高临下地望着狼狈如尘埃的她,那双漆夜般的眼中,沉着浅金的月纹。
宁静。
却又孤独。
像是霜雪描绘的画卷。
他如同捡流浪狗似的将她捡回了崇吾宫,丢给遥岑安置,直到她摸爬滚打,花了两年时间坐上了护法的位置,才再次见到他。
那会儿的他也是个喜怒无常的暴君,但除去他动手处置那些忤逆之人时的果决,更多时候,这位不可一世的魔界帝君都在发呆。
她不止一回瞧见他望着一捧火,一盏茶,甚至石缝间一朵毫不起眼的花,忽然就不说话了。
那眼神,复杂得她怎么都看不懂。
有愤怒,有焦躁,又不甘与狠戾。
也有落寞。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逼得他快要哭出来。
便是去问遥岑,他也说不明白,只知他来到崇吾宫时,尊上便已经这样了。
可这几年,她再没有看到尊上露出那般神色,可这脾气却是越来越差,
重黎皱着眉,疑惑地望向她:“何时的事?”
她仔细想了想:“好像是二十年前,您离开崇吾宫,不许任何人跟着,数日杳无音信,回来后便好像忘了很多事。”
遥岑那时也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但尊上的性子素来不好捉摸,他们也没敢妄加揣测,横竖尊上还是尊上,日子还能过就成。
“二十年前”他眸光一闪。
那怂包从北海边救起他,也是那个时候
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是怎么到北海的?
“嘶”越是想要想起来,脑子里越是一团乱麻,似是有些混乱的零星记忆闪了过去,没等他捉住,便消散了。
脑海中唯一剩下的,是模糊到他平日根本留意到的一个念头。
想要见一个人。
想要见谁?
他真的记不起了。
他疲倦地叹了口气:“回到崇吾宫后,仔细查查,二十年前,本尊究竟去了哪。”
世间偌大,终归会留下些蛛丝马迹吧。
还有这座酆都城,他从前,应是的的确确来过的。
得找机会弄清楚
“是。”霓旌暗暗记下了这事儿,话锋一转,“尊上,酆都天裂,似乎不是头一回发生了,这次事发突然,您觉得会是巧合吗?”
这样大的窟窿,究竟是平日里对封印疏于看管,还是另有蹊跷?
重黎面色凝重,看向嶓冢山的方位,那儿已经平息下去,巍峨的山峦静静矗立在西,除了浑浊的天,还未全然散去的蒙蒙尘埃,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眉头一皱:“云渺渺说,曾在鬼市听到了笛声。”
“笛声?这又与天裂有何干系?”霓旌不解其意。
他摇摇头:“不好说,或许只是她听错了。”
霓旌沉默良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得将这份疑虑压在了心底。
阴司之事,也不需要他们插手。
另一边,在司幽的询问下,云渺渺将在地狱中历经的事告知了他们,说是事无巨细,但她到底还是隐瞒了重黎的身份,奶娃娃成了爹这等难以解释的事儿,也用她昏了过去三两句带过了。
司幽自然清楚其中发生了什么,唯一的意外,是重黎居然能顶着烛阴的封印,逼出了玄龙真气,变回原样。
那道白符画上去不容易,要想揭下来更没那么简单,他方才费了些工夫,且抹去了一半。这混小子可真能折腾,还是小瞧了他
“可还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对于这次的动乱,他回过神来仍觉得有些古怪。
这次封印被破太过突然,没有任何预兆,饶是他都没能反应过来。本以为防着重黎那小子就够了,谁知到底还是防不胜防。
再迟些,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闻言,云渺渺仔细回想了一番,将在鬼市中听到的笛声和破裂声说与他听。
“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裂了,如今想来,应是冰山地狱的动静。”她眉头紧锁,“那儿的裂缝连接着十八层地狱,那儿的风雪也是时停时起,颇为混乱”
“怎么可能?冰山地狱的雪可是从未停过!”桑桑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司幽微微皱眉,抬手示意它先别说话,认真地望着云渺渺:“你当真听到了笛声和冰裂声?”
她点点头:“应当不是错觉,可是为什么呢?”
若此事不是巧合,若她听到的动静另有蹊跷,闹出这么大动静,费尽周折,所有逃出的鬼魂都被抓了回去,功亏一篑,又图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