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渺渺姑娘怎么样了?”
“只是受了寒,并无大碍。”步清风答道,又朝那边看了眼,问道,“钟公子怎么会进去?之前那孩子可平安无事?”
霓旌僵了僵:“那孩子啊我兄长已经将他送走了,你们不必担心,他很好。”
闻言,二人松了口气。
停在横梁上的桑桑盯着下头的人,眉头紧锁。
如司幽所言,他这回果真伤得重,十八层地狱,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便走的地儿,他还能走出来,简直是天大的造化。
“真是祸害遗千年”它冷哼一声,趁着那三人不注意,飞到了柱子后,看了看他的手。
地狱的炎火乃是各界怨气所化,毒辣至极,与凡间之火不可同日而语。
这一烧,非得钻心刺骨地疼上百来年,便是投胎转世了,身上定然带着残缺。
阴间素来都是这世间最为公正之处,无关法力高低,身份云泥,受刑时都是一样的疼。
它叹了口气。
“混小子,算是还你这次救了主上的人情”
步清风等人还在议论着此次突然而起的灾祸,无人留意到硕大的石柱后,闪过一阵温软的光,而后,一只白皙纤细的胳膊探了出来,轻轻托起了重黎伤痕累累的手。
那指尖淌出一滴血,落在伤口处,渗入其中,转眼那手便消失于柱后,宽大的衣袍下,溃烂的皮肉在缓慢而无声地愈合。
帝君掉马现场,相信应该有不少小可爱已经猜出来了吧?
:镜海
人间叹有苦千万,不及地狱一分,亲眼目睹十八层地狱的场景之前,重黎也不曾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地方。
这儿没有刀山火海,亦不见冰霜与烈焰,从鬼门到天尽头,全是晶莹剔透的镜子,无论往哪儿走,都能清楚地看到自己。
狼狈,遍体鳞伤,每一处痛楚,都要你清楚地晓得。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荒芜。
寂静。
像一场永无尽头的梦。
一旦踏入,再回头,却已经寻不到来时的路了。
除了继续往前走,别无选择。
他的背实在疼得厉害,只得先将云渺渺放下,换作抱着。
这儿属实太过安静了,他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甚至是脉搏。
孤独,或许本身就是一座囚牢,无法可解,无处可逃,就像这些镜子里的倒影,千年万载,也不能从中获得解脱。
第十八层地狱,原不是个施以酷刑的地方,它赐予的只有无尽的孤寂,在镜海镜山中漫无目的地流浪下去,从无趣到烦躁,从怒火滔天到渐渐麻木,从始至终,都只能看到镜子中的自己。
厌恶也好,崩溃也罢,再没有什么可期盼,可留恋的,心已死,魂长在,千秋万世,徘徊在生死缝隙间最坚固的牢笼中,一瞬,却似百年过。
这种感受,在镜海中走了许久后,他便有所体悟。
四面的镜子里映照着他如今的模样,灵气涣散,额上的龙角若隐若现,连鳞片都渐渐浮了出来。
他几时有过这般狼狈的时候,不由恼火起来,试着将显现的龙鳞强压下去,却发现镜中的之象并无变化。
他别开视线,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竟然并无龙鳞。
疑惑之际,再度抬起头,那镜子里的景象却变了。
他还是他,一身玄袍却被火烧得到处都是窟窿,手握长剑,狼狈不堪,怀中抱着的却不像是云渺渺。
荼白的衣,染着大片的血污,青丝四散,落在他胳膊上,轻得像是一片羽毛。
看不清面容,只望见一只苍白的手,无力地垂下来,几乎要消散的指与掌血肉模糊,寸寸断裂,已经流干了血,留下的,仅仅一缕幽魂。
镜中的他却还是紧紧地将这魂魄锁在怀里,仿佛抱着他在这世间最后一捧眷恋,为之跋山涉水,为之披荆斩棘。
为之,无所不能。
他错愕地朝自己怀里看去,却只看到了昏睡不醒的云渺渺,裹着他的外袍,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这到底什么鬼地方”他背后一阵发凉,不再去看那面镜子,抱着她快步往前走。
脑海中那个古怪的念头一路将他带到了这儿,但在步入这层后,就模糊了不少。
与其说记不真切,不如说混淆了。
这儿是处处都是镜子,所见皆是相差无几的景象,无论怎么走,都分不清东南西北。
在这儿,流逝的年岁仿佛都停了下来,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走了多久,周遭的景象全无变化。
他不由怒上心头,举起手中剑,朝着这片镜海劈了下去!
英招本就是神剑,裹挟着恼怒的一剑震荡四方,无数镜面轰然碎裂,变作更多的镜子溅在他脚边。
眼前一座镜山被辟出一条山谷,迎面吹来一阵烈风,他终于感到了别的气息。
确切而言,这气息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