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她眉头忽皱,似是不悦,又不仅仅是如此。
“臭小子,怎么才来?”
重黎一脸莫名地望着她。
“怎么着,说你几句还委屈了?”树下的女子淡淡扫来一眼,目光仿佛结了一层霜,严厉得很。
她放下手中杯盏,对他伸出了手。
“过来,阿黎。”
波澜不惊,仿佛只是在唤一只认生的小狗。
重黎不由得拧起了眉。
若是平日里,有人胆敢这么跟他说话,他定要削得那孙子跪地求饶。
但今日,他居然仅仅是感到一丝不高兴。
“再不过来,就把你丢在这。”那女子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那眼神,明明落在他身上,却又像是在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
更为不可思议的是,就她说完之后,他发现自己真的下意识地朝她走了一步。
明明是素未谋面之人,那声音,那淡薄的笑意,却好似海中惊浪,山间沉雷,在他心上狠狠砸了一记。
尤其是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本应有的妩媚多情被她周身的凌厉尽数压下,竟瞧出几分不可逼视的高高在上。
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然而未等他开口质问,树下的女子忽然随风散去,就像她说的那样。
将他“丢”在了这。
一树挽香玲珑,刹那间便黯淡了下去。
不知从何而起的落寞,令他心生烦躁,想走到那树下,她方才消失的地方,却被人猛然拉住了胳膊。
一回头,竟是神色匆匆的云渺渺。
“别过去,那是幻像。”
:真假渺渺
似是跑得太急,她说话都有些喘。
重黎面色一沉:“你怎么在这?”
云渺渺仰起头,神色凝重地望着他:“那客栈掌柜是雾中邪祟控制的凡人,事成之后便遭灭口,师兄他们还没回来,但依我之见,多半是冲着你来的。”
“冲着本尊?”重黎听了这话简直要笑出声,“不过是个小小妖物,不知天高地厚,本尊的命也是他能觊觎的?”
“话虽如此,还是留个心眼为好,这座宅子应是个幻境,先离开此处再说吧。”她无暇细说,拉起他的袖子便往外走。
重黎倒是没想到这小怂包会为了提醒他跑来城西,一个连面儿都不敢露的妖物,不足为惧,待出了这幻境,再将其揪出来收拾了便好。
霓旌不在此处,难道已经离开了幻境?
亦或是,真如这怂包所言,那妖物想留住的只有他
沉思之余,他望着前头拉着他疾步而行的小姑娘,匀了几分心出来:“带着伤瞎操心什么,本尊还能让妖怪吃了不成?那只死鸟呢,不是同你寸步不离的吗?”
“此处危险,我将它留在客栈了。”云渺渺应道,催促他走得再快些。
四周雾气迷蒙,渐渐有些看不清前路,好不容易出了这座古怪的宅子,却不见霓旌。
云渺渺同他说,方才已经将霓旌拉出来了,此处不宜久留,她应是先回客栈等着了。
重黎点了点头:“也好,你先走,本尊今日要会会这不长眼的邪祟!”
闻言,云渺渺当即拦下了他:“敌明我暗,不宜纠缠,您先随我回去,贸然下手,万一再中幻术,被那妖怪逃了反倒得不偿失。”
她带着他朝客栈的方向走去,身后的宅院越来越远,仿佛被雾气遮蔽,再瞧不清了。
“主上,这就是城西!”桑桑在前头引路,带着云渺渺赶到城西。
云渺渺忍着伤口崩裂的痛,从寸情上跃下,环顾四周,不由诧然:“城西本就是这样的吗?”
本以为再不济也应有几座屋舍,几户人家,便是惨遭妖孽毒手,至少还有几分人气儿留下。
可此时展现在她眼前的,却是一片荒芜如乱葬岗的河岸,断木裂石,几乎拦住了河水的流向,使其近乎一滩死水。
腐烂的浮萍飘飘荡荡,雾气寒凉入骨,河水中还飘着几截白骨。
如此荒野,难以想象这儿也在镇子之中。
她拄着剑,踏过满是淤泥的河床,恶臭扑鼻而来,还混杂着一股呛人的硫磺味儿。
着实教人作呕。
每一步,都像是要陷进沼泽中,分外艰难。
她循着雾中微弱的邪气四处张望,竟在河对岸瞧见了那道墨色身影。
她刚想出声,却见重黎身旁还有一人。
“主上,那不是!”桑桑瞧清那张脸的瞬间,便吃了一惊。
若不是一路跟着主上,它都要怀疑她是何时跑去对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