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天。
这座北若城远近闻名的温柔乡,说得更为通俗一点,便是青楼。
两年前,她在望乡台看到的,便是不夜天的情景。
司幽这回给她寻来的尸体,是这座不夜天中的一个奴才,虽是个小丫头,但自幼便扮作男童在不夜天长大,无依无靠,谁也不晓得是何来历,低微到连杂役都不如,平日里便颇为随意地唤作“阿九”。
莲娘是这不夜天老奴,也唯一一个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人,时常私下照拂,给她留点热汤馒头,有时还会拿几件衣裳来,若非如此,这两年她都不知如何熬过来的。
无论是颐指气使还是打骂怒斥,她想想当年在白辛城的日子,似乎也就没什么大不了了,然而这其中最是令她烦闷的,是莲娘的主子,不夜天的花魁娘子,晴茹姑娘。
比起那些不懂事的奴才,这位花魁娘子似乎更为喜欢找她的麻烦,无论多么细微的错处,都能被她揪出来,而后不厌其烦地“教训”一通,阿九这些年年挨的巴掌,少说一半都是出自她手。
即便如此不对付,每一日的燕窝粥还得指名让她送去,似是一日不消遣她就浑身不自在。
若是能不去她屋里,云渺渺宁可在后厨多挨几顿臭骂。
然而看着莲娘为难的神色,她这心就软了几分。
“晓得了莲姨,我这就去。”
她垂着脑袋,小心地回到厨房,熟门熟路地从屉笼中取出了一盅燕窝粥,下头一直用炉子暖着,故而汤盅摸起来还是温热的。
熬了两个时辰的粥,还放了几颗红枣,还未揭盖儿就嗅到扑鼻的香。
她找了个木托,端着燕窝粥走出了厨房。
“晴姑娘又让阿九送燕窝粥。”后头的婆子瞧着就直摇头,“这么个脏兮兮的奴才,晴姑娘也不怕给自己找晦气”
要说这阿九,也是邪了门了,之前打了阿九的一个龟奴,次日就被后院的马踩断了腿。
前几日翠芳姑娘不过是训了阿九一通,转眼就缠绵病榻,莫说接客,多说几句话都像是能把心肝儿咳出来。
这般晦气的命,逮谁克谁,他们都恨不得躲远些,生怕哪一日就触了霉头。
另一人也凑了上来,低声嘀咕:“我可听说,阿九去前头一趟就要挨晴姑娘一顿骂,好几回脸都给打肿了。”
“那是晴姑娘福厚,着不了这小杂种的道儿!不过这小杂种得罪了晴姑娘,估摸着迟早被折腾死”
身后的絮絮叨叨云渺渺自然没有听到,她只管端着燕窝粥,赶紧去前头伺候着。
不夜天的前院与后院天差地别,她刚踏过院门,便被耀目的灯火晃花了眼,缓了一会儿才瞧清楚眼前的路。
客满厅堂,酒香迷醉,可谓一派盛景。
她忽然想起,今儿是晴茹献曲接客的日子。
她这等尚不得台面的小奴才,自是不敢在堂上多作逗留的,赶忙低下了头,快步上楼。
不夜天二楼最东面的厢房,是专门腾给晴茹的,她走到那扇雕花的红木门前,透过蒙着薄纱的窗,朦朦胧胧地望见坐在铜镜前描眉的女子,仅仅一个婉约的背影,便令人心驰神往。
她踟蹰了片刻,咬咬牙叩了叩门扉。
“晴姑娘,奴才来给您送燕窝粥了。”
屋内默了默,方才传来回应。
“进来。”不温不火的声音,却令云渺渺打了个激灵。
小心谨慎地推开门,就见翡翠珠帘后,正在梳妆的绯衣女子手执螺黛,玉指纤纤,轻扫蛾眉,蔻丹鲜艳,更衬得她肤如凝脂。
这般昳丽生姿,也难怪外头那样多的达官显贵愿为片刻春宵一掷千金。
云渺渺刚放下汤盅,她便冷冷扫来一眼。
“端茶送水,发出声响,则是不懂规矩,日前那顿掌嘴,还不曾让你长记性吗?”
这不怒自威的责难云渺渺已经不晓得听过多少回,心中暗叹一声,便从善如流地跪了下来。
“晴姑娘恕罪,是奴才一时手滑。”
晴茹起身,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盯着她:“一时手滑?我看你这奴才是愈发怠慢,若是在贵客面前失仪,打断你一双手都是从轻发落了。既然知错,该如何做,你可清楚?”
又来了
云渺渺垂着头,深感无力,在她咄咄紧逼的审视下,抬起手,狠狠往自己脸上扇了两个耳光。
火辣辣的疼痛顿时涌了上来,她咬紧牙关硬是没吭声。
瞧见她脸上的两个五指印,晴茹总算满意了,坐下来喝起了燕窝粥。
云渺渺依旧跪在那,低眉颔首,乖顺得让人生不出气来。
晴茹还在絮叨着她今日的错处,方才那两巴掌扇得她耳边嗡响,她也没怎么听进去,直到收拾好碗盅,回到后院,她才得以松一口气。
莲娘一眼瞧见红肿的脸颊,赶忙上前询问,得知始末后,去给她拿了两块帕子,用井水浸湿了敷在她脸上,好快些消肿。
前头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