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杯子在他一再控制下, 才不至于碎裂成粉。
她当初不惜耗费半身仙力,宁愿受罚也要为阿泽逆天改命, 为何转眼就迫不及待要去历下一世情劫, 似乎对阿泽没了眷恋?
妙心哪里晓得他心里百转千回的思绪, 只以为自己的话刺激到他,心里正窃喜这番试探竟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早知道激将法这么好使, 早该用了。
妙心正睇着陷入沉思的仙尊,瞧见他掌中茶杯空空如也, 抿唇憋着笑:“仙尊的茶饮尽了, 我再帮你满一杯。”
折丹将茶杯放回案几上, 手掌施法轻拂,杯子裂痕即刻消失。
倒茶的工夫,妙心正儿八经地说:“仙尊不是叫我这段时日先养伤吗?我思来想去, 越发觉得仙尊所言有道理。遂决定一边养伤, 一边去凡间历劫, 一来一回的历程,伤也养好了, 情劫也能顺利结束,可谓一举两得。”
折丹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掩唇轻咳两声,劝道:“情劫一事,你稍等些日子。冥府需集结冥兵去不死城, 这几日人手不足,北阴大帝忙于鬼王之事,无暇审阅历劫的轮回簿,莫要为他增添麻烦。”
等他回天界,与天帝暗示两句,将他再次安排在妙心的情劫中,反正一次也是历,两次也不多。
“这样啊……”妙心了然地点点头。
见她似明白他的话,他暗暗松口气,可听她又煞有其事地补上几句:“那我待会儿去找天帝,请他先安排司命官编写命本,等鬼王抓获,命本就写好了,我便能即刻历劫。如此高效,仙尊以为呢?”
折丹松懈的气骤然滞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他饮两口茶,顺下气,才道:“我去与天帝说明你历劫一事,顺便叮嘱司命官将命本写得。”
说罢,他即刻起身离开。
妙心却因这回答懵了。
原以为他方才握裂了茶杯,必定是不愿她与别人历情劫。怎么现在看似无动于衷?甚至主动帮她安排这事。
见他身影就要消失在门口,妙心脱口唤道:“阿泽!”
折丹脚步猝然停住,侧身望过来。
她站起身,视线中,有那修长的白裳少年,与仙尊的背影逐渐重合在一起。
他们其实就是一个人,阿泽是仙尊的魂魄,她纵然惦记着他,总不能要仙尊将自己的魂魄剥离出来。是她逃避地认为阿泽并非仙尊,甚至荒谬地想要仙尊还她的徒弟,妄想有一个独立的阿泽。
“我一直以为仙尊没饮洗尘汤,必定留着阿泽的记忆,哪怕淡漠了昔日情分,也不至于毫无悸动。如今我当真明白了……仙尊果然是个看破红尘、抛却七情六欲的好神仙。即便存有上一世的记忆,心中不再念想,即是过眼云烟。”
“一场梦,梦中有情,梦醒无情。”提起全部的力气说完最后几句,妙心不敢再看他,足下起云,一溜烟就跑了。
她不知他是什么表情,心想他约莫就是那面无动容、眼波不惊的淡定模样。
妙心匆匆飞去帝女殿找龙瑶拿两盅酒:“越烈越好,最好喝完就能解千愁。”
龙瑶见她眼眶泛红,问她出了什么事。妙心被她的手一握,再绷不住,抱着她哭起来。
她渐渐哭得有些凶,上气不接下气,眼泪跟破了洞的雨天一样,哗啦啦地流。
龙瑶第一次见她哭得这么惨,惊住了,一边拍背一边安抚她。拍着拍着,龙瑶心里也一阵难过,跟着哭起来。
屋里头,两人坐在一起,抱头痛哭许久。
妙心哭岔了气,一抽一抽地,龙瑶忙去吩咐侍从煮一壶热茶过来。
妙心拒绝:“我只要酒!不要茶!我肚子里全是茶。”方才与仙尊都饮过七八杯了。
龙瑶见她情绪不佳,便顺着她的意,拿来两盅浓浆烈酒,递一盅给她:“这酒保管你一盅就倒。”
饮过两口,待妙心情绪平复,龙瑶又追问发生何事,她这才将心中压抑许久的情绪道出来。
龙瑶听完,激动地抓住她手臂:“你是因阿泽而喜欢仙尊?还是确实喜欢上了仙尊?”
妙心再饮一口,着实烈酒,辣得呛喉,她皱着眉将酒咽下去,道:“原本是因为阿泽才对仙尊格外留意,但起初并无不一般的心思,那时候我还将他们当作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可自打知道他就是那几百年对我呵护备至的师父,眼前霎时明朗许多。”
“就好像我心中的那个人不论变作谁,阿泽也好,亦或是‘师父’若将他们视为一人,我便自始至终都没失去过谁,他就是仙尊。”
“这……你说得有点绕,我听得有些懵。”龙瑶闷头琢磨:“你的意思是喜欢上了仙尊?”
妙心呼出一口酒气,微醺地眯眯眼:“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又自嘲道:“我这是不是见异思迁?才与阿泽尽诉情肠,转而又对仙尊别有心思。”
“你不也说他们是同一人吗?哪里来的见异思迁?你将他们当作不一样的仙尊就行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