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似乎无法聚焦了,明明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韩知竹,但韩知竹的样子被泛起的水光糅成了一片模糊。
就是不要用不理我来罚我,我受不了这个。
韩知竹终究在程雁书那直白的委屈里败下阵来。他张了张口,却又抿紧了唇。如此几次,才长叹一口气,视线和程雁书凝着水光的眼睛一碰,心里泛起大片不可控的情绪,左右拉扯,层叠翻滚。
不管未来如何,他持续了多年的漠然无谓,终究是被惹得他心思翻覆的四师弟打破了。
程雁书给自己倒了杯冷泉茶,借着仰头喝下冷泉茶的动作吸了吸鼻子,同时若无其事地擦去了眼里泛出的水光。
很丢脸,不想让大师兄看见。就怕他看见了,更只会觉得自己矫情,软弱,不堪大用。
韩知竹的视线拂过那倒着冷泉茶的手,跟着手的动作流连在仰头喝茶的侧脸,轻轻动作咽下茶水的喉结,和故作自然擦过眼睛的手指。
不罚。他说,不会罚你。
真的?程雁书连茶杯都忘了放下,刚刚擦去水光的眼睛晶亮得灿如星夜,那大师兄,你是不是不生气了?
没有生气。程雁书听见韩知竹略带压抑的回答。
真的吗?昨夜因为和合之法,不是生我的气,直接走了吗?
不算生气。韩知竹不想多说,也不做解释。
程雁书依然锲而不舍:那今天呢?我跟着白公子下万妖塔,你不是生气了,说我肆意妄为吗?
难道不等韩知竹回答,程雁书自己说,不是因为前晚和合之法还生着气所以不想理睬我,而还是因为担心我涉险,所以不高兴?
是不是?程雁书的目光越发透亮,像是得到了什么了不得宝贝而异常欢喜,更是凑过去仔细盯着韩知竹的眼睛,一点一点地看,边看边确认自己的结论是不是对的。
见韩知竹极浅的点了头,他长吁一口气,终于放下一直捏在手中的杯子,释然却又一时难以纾解委屈地皱了脸,大师兄,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何事?韩知竹移开视线,不与他相视,语气却极尽温柔。
就是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能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不要冷战,不要互相猜测吗?程雁书又倒了杯冷泉茶,一饮而尽,这样好累,又很难受。
韩知竹注视着他,久久沉默着,眼神里流淌着交杂着忧伤和落寞的光,和融融月色中清冷的月光交织在一起。
程雁书看着韩知竹的目光,在心里漫起无数远阔荒冷的怅然,却又不知道这种怅然到底是韩知竹的,还是自己的。他又倒了一杯冷泉茶,烦躁地仰头喝下,像是想要浇熄心里那股子难受。
喉结一动,咕噜咕噜把那杯茶咽下之后,程雁书的眼睛忽然一亮,像是想到了一个完美的主意。
完美到他甚至踏前两步走到韩知竹面前,再屈膝半蹲下仰头去看他,说:大师兄,要不这样如果你不习惯这样,那么我们换个方法。
什么方法?看着近到一抬手就能被自己揽进怀里的四师弟,韩知竹不动声色地挺直脊背,也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不想要再别扭的猜哑谜了。如果我问,你要答我。半蹲着的姿势让脚微微发了麻,程雁书说着话,同时把重心移动到另一只脚上,却一时失了支撑,向前伏倒。出于稳定身体的本能,他的一只手搭在了韩知竹的膝盖上。
下一瞬,他干脆把两只手都叠放在了韩知竹的膝上,仰着头像个单纯天真的孩童一般,殷切地追问:大师兄,你答应我吗?
韩知竹的身体微微战栗了一瞬,又平静下来。
他说:好。
好。
这一个简单的字,让程雁书彻底放松了下来,他用手一推韩知竹的膝盖,借力站了起来,迅速给自己倒了杯冷泉茶,又在韩知竹的杯子里注入茶水,然后自己举着两个杯子相对一碰。
清脆的干杯声响中,程雁书笑得眼睛弯弯,成交!
他咕噜咕噜地把自己那杯茶一口气喝下,又将韩知竹的杯子递了过去。
韩知竹看着那伸展到自己面前的杯子和端着杯子的手指,良久,抬手接了过去。
喝下手里端着的那杯茶,韩知竹道:你该好好睡一觉了。
看程雁书明显打算说些什么而打算不睡,韩知竹放下杯盏,杯底轻轻磕碰桌面的声响和他的声音重叠起来。
是一个简单,却有无限温润的乖。
程雁书借着那个乖字在心中荡出的欢喜,急急道:你让我给你上药,我马上乖乖去睡,保证一闭眼就睡着。
淡盐水浸过伤口时,虽然知道没有任何效果,程雁书还是忍不住一边用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韩知竹的手背,一边一口一口轻轻地往伤口上吹着气。
那气息微凉,落在有水渍的手背上,几乎毫无感觉,但韩知竹看着程雁书专注而紧张的侧脸,微微撅起吹着气的唇线,总觉得呼吸间的温度不一样了。
用淡盐水清洗过一次,再换温热清水清洗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