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人,包括韩知竹自己,也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去解读过他对程雁书、对旁人的态度,因此以往两人一贯针锋相对,程雁书不服,韩知竹也不屑。众人、包括他自己,都只道他冷漠古肃、严格刻板、不通人情。
却未料此刻,我行我素惯了的程雁书会说,大师兄,会固执地遵循那些规矩来导正师弟们的行为,是因为底子里,你是有关心的。
韩知竹想,四师弟,和以往那个肆意妄为、自私的模样,确实有些不一样了。
韩知竹说:我并不反对人保持本心本性。只是这本心本性,不对别人造成困扰才合宜。至于你肯上进,能够自保,当然最好。
程雁书仰头:那等我能够自保、很上进的那一天,大师兄是不是会多喜欢我一点?
那眼里满是期待的模样,直直地,撞进了韩知竹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程雁书:为什么我又被罚又受伤又没饭吃还吐血?我不是主角吗?
某晏:所以你有大师兄。你有无边欢乐。
程雁书:快点,安排。
喜欢?
韩知竹心里闷闷一悸。
他不懂喜欢。
程雁书软软的卖着惨:至少不要老罚我吧。不能吃饭,真的很可怜诶。
四师弟太软了,韩知竹只得不看他。
而程雁书提到吃饭,韩知竹便把那碗药又端起来,递到了他手里。
乌漆嘛黑的药像是一面镜子,映出了程雁书皱着眉头用全部力气展示拒绝的样子:大师兄,这药就光看着,都好苦啊。
别看,喝。
你看嘛,它的黑色上面就写着我特别难喝。
良药苦口。韩知竹言简意赅地答。
我一直觉得,良药苦口约等于道德绑架。程雁书捧着药垂着头,可是大师兄是关心我,那我就咬牙喝了吧
程雁书的示弱让韩知竹有些心里从未有过的异样。他干脆站起身来:你吃完药,歇一歇。
等等。大师兄。程雁书叫住韩知竹,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铸心堂的十几个弟子全死了。无伤痕,心脉俱断,看着是心魔而死的症状,白大小姐和薛少掌门还在查看。
心魔?程雁书急道,鸿川和鉴云他们说也进了幻境,虽然现下看着还好,但是要不要再仔细检查一下他们有没有受伤?
你韩知竹看程雁书,表情又复杂又微妙。
程雁书仰头和他对视,不解道:我怎么了?
你以前,从不关心小师弟们。
我以前程雁书对原主的怨怼又深了一层,他叹口气,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我重新做人了,大师兄。
韩知竹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头,已经检查过了,无妨。
但这心魔幻境着实让人头疼。韩知竹又欲走,薛少掌门和白大小姐此刻正在商议此事,我也要去与他们汇合,你把药吃了,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回山。
等等!程雁书急急伸手拉住韩知竹手腕,我也一起去。
你?你且休息。
我修为是不行,但是大师兄你不是说我的血能破障吗?说不定我真有点用处。程雁书争取着,握住韩知竹手腕的手虽然没什么力气,但也坚持不放,而且好像只有我没有进入心魔幻境?
说到这里他又愣了:诶?可我不是有心魔吗?
共享无边欢乐六个字,齐齐跳入程雁书和韩知竹心里。
两个人一致复杂的眼神,碰撞到了一起。
一阵诡异的安静过后,韩知竹道出一个字:药。
程雁书皱着眉,一咬牙,一口气把那碗漆黑中药全部灌进了嘴里。
咕噜咕噜喝下去之后,五官扭曲得不忍卒看的程雁书对着韩知竹摊开了手:糖。
什么糖?韩知竹看着程雁书的手心,不解。
大师兄你不是吧?程雁书五官扭曲得更甚了,可怜兮兮得鲜活无比,你没哄过人吃药也该被人哄过吃药啊?吃完苦药之后要给蜜饯或者糖的!
未曾。韩知竹摇头。
不是吧?你没吃过药?你也太强了。
吃过,但未曾哄过人,也未曾被哄过。
韩知竹的声音和态度依然平和,但程雁书忽然敏感察觉出淡漠里似乎有他并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情绪,于是他仰头看韩知竹,很认真地提出建议:那以后你吃药的时候,我给你糖哄你。作为交换条件,以后你哄我吃药,可不能少了我的糖,行吗?
空气随着程雁书话语的结束,彻底安静下来。
过了良久,韩知竹极轻极轻地点了一下头。
程雁书一笑,又急急想要下床:我们走吧。
韩知竹按住了他的肩膀:你气血未顺,我唤鸿川来扶你。
别折腾小师弟了,我自己能走。忍着心口翻涌的不适感,程雁书站起来走了两步,终于还是诚实地捂住了心口。
韩知竹扶住了程雁书的肩膀:你靠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