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动时叶子簌簌响着,像是在叫嚷。
容离想把手收回,不想竹子一动,将她的手夹在了其中。手被夹住的一瞬,她好似听懂了这些竹子在说什么。
救。
救救。
不是想甩开,分明是在求救。
竹子为何要求救,是不想被敲竹鬼劈开么。
容离回头,只见华夙手伸入泥里,半条手臂埋入其中,还半蹲着身,银黑两色的发辫在脚边蜿蜒。
华夙猛地将手抽出,手中擒着一团黑雾,她一甩手臂,手中黑雾陡然凝成人形,可不就是那老人么。
敲竹鬼化作人形后,华夙的五指正巧擒在他的脖颈上,指甲变得尖锐,在其脖颈上抠出了五个血孔。
华夙冷声道:你这敲竹鬼入了泥便如鱼归水,可惜还是没能逃过我的掌心。
敲竹鬼被扼住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中只能发出呃呃的轻呼声。
华夙垂眼看它,凤眸微眯,你是不是没想到,我竟还会回来找你。
敲竹鬼一张脸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
我原本不想找你的,毕竟你当初也是受幽冥尊所缚,他让你做什么,你便只能做什么。华夙冷声道。
容离远远站着,手还被夹在两棵竹子之间,那竹子许是怕将她夹疼了,未敢夹得太紧。
她干脆不收手了,任其夹着,听罢心下一惊,不想这敲竹鬼竟还与幽冥尊有牵连。
华夙冷冷看他,我不得已离开苍冥城,此前也曾来鬼市找过你一回,你却四处躲我。
敲竹鬼瞪着眼,眼珠子微微突出,一双眼好似要从眼眶里掉出来般。
华夙嘲弄道:你是不是还想帮慎渡再做一支画祟?
敲竹鬼身形便淡,好似魂灵要被捏碎了,他哑声道:你怎么知道
华夙蓦地松手,敲竹鬼跌落在地,抚着自己的脖颈猛喘气。
她道:慎渡迟早会这么做。
敲竹鬼喘了半晌,许是知道自己逃不掉,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他佝偻着背,喘气声甚是沙哑,半晌才道:我不过是个削竹子的鬼,没这能耐为大人做画祟。
华夙一嗤。
敲竹鬼抖了一下,大人百年前曾托我削竹,自那之后,便未再找过我。
华夙抿唇不言。
敲竹鬼又道:饶我一命,我不帮他,只帮你,你想要多少支画祟,我便替你削多少支。
容离听愣了,如画祟这样的器物,是说造就能造出来的么。
华夙冷冷一嗤,站直了身低头看他,眼中净是不屑,你若还能造出一支画祟,也不必如今日这么惨了。不过,就算你和慎渡有当初幽冥尊的能耐,也万不能再造出一杆画祟来。
敲竹鬼浑身一僵。
华夙又道:我今日来此,本意不是想要你的命,当初幽冥尊屠村,祭活人魂数千,将凡人尸埋在竹下,好让听仙竹被怨愤浸透,随后才令你削竹前,除此,他还做了什么?
敲竹鬼眸光摇摆,那、那株竹子早在千年前就生灵了,只是一直不曾化形。幽冥尊屠村时,村中有凡人成百上千,他就是想用阴气将听仙竹滋养,好让其染上鬼气,化形妖鬼。
容离听得额角一跳,成百上千的凡人,村子不小,那不得变成个鬼村
她忽然回想起梦中所见,试探般开口:他是怎么屠村的,是亲手所为,还是借了谁的手?
敲竹鬼见这女子是与华夙一道的,故而回答:不知,只记得那日江河倒灌,顷刻间便将整个村子淹没,随后幽冥尊分出鬼气,将逃上岸的凡人拽入水中。
容离心下一惊,难不成与她梦中所见是一个地方?她忙不迭又问:那个村,叫什么名字?
敲竹鬼答:陈良店。
这名字她闻所未闻,嘴一动,跟着默念了一声,暗暗记在了心头。
如果和她梦中所见是一个地方,那吞了凡人魂的鬼必是幽冥尊。
华夙并不想知道那村子叫什么,冷声道:接着如何?
敲竹鬼瑟缩着道:接着,他找来了浇灵墨,浇灵墨可是好东西,原只九天上有,那墨化妖下凡时恰好被幽冥尊给逮到了。
你可知那浇灵墨现在何处?华夙皱眉。
敲竹鬼猛摇头:这我真不知,浇灵墨化妖后,若想用其身上墨汁,便要取它的血,当时那浇灵墨痛不欲生,浑身干枯空瘪,本是个玲珑娇俏的姑娘,在血流尽后,忽地变作老妇。它想逃,却被幽冥尊擒回,硬是将它最后一滴墨给取走了。
它死了?华夙面上露出一丝怒意。
容离从未见过她生气的模样,这鬼虽时常在她耳边喋喋不休,旁人饶是做了再令她不悦之事,她也至多嘲弄烦厌一下,哪会像如今这般,怒得咬牙切齿。
是心疼那妖,还是因为别的?
华夙俯身蹲下,将一根食指抵在了敲竹鬼的喉间,指甲转瞬变得长而尖利,好似只这一根手指,就能要去敲竹鬼的命。
敲竹鬼惊恐地屏住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