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两腿一软,扶着那动弹不得的马匹才站稳了身,不想身侧的男子却静站不动,也不知是不是被吓懵了。
他摇头道:果真不该今夜赶路,今早听闻搜城,我便说要走,你偏要再等等,你看看这等来的都是些什么事!
男子仍未应声,也不躲避。
见气劲远袭,华夙轻哼,五指一拢,好似抓什么东西一般,在将那气劲往回拽。
恰似在拉锯,那老者憋着气,猛将气劲推出,可华夙却在将其拉回。
容离贴在马车上,瘦弱的双肩紧缩着,胸膛起伏不已,焦灼至极难喘气。她手握画祟,却不知此时该画什么,思绪乱如麻。
老者哼笑,自以为占了上风,你的法器呢。
华夙缄口不言,目光寒冽如冰,抬起的腕骨一转,朝那老者拍去一掌。
掌风狂扫而至,掀得老者忙不迭退了几步,跟在他身侧的几个小鱼妖慌乱挡至他身前。
华夙面色不改,又一震掌,硬生生震碎了朝马车爬去的那道气劲。
她淡声道:对付你,何须用到法器。
被震碎的气劲朝四面迸射开来,华夙暗暗将其化去,好似拂风。
那老者意识到低估了华夙,此行怕是要空手而归,踟蹰了一瞬,猛撘上身侧一鱼妖的肩,沉声道:今日便罢,改日再来取。
取?华夙轻哼,你将她当作什么东西了。
老鱼说走便走,将几个鱼妖也带走了,就连那断了胳膊的也未遗落。
鱼妖一走,雨也跟着停了,当即连一滴雨也未再落下。
小芙探出头,困惑不解地望着天,缩回身后和白柳面面相觑,心道这闹的哪出,鬼也能呼风唤雨么?
白柳哆哆嗦嗦,往自家姑娘那儿睨去一眼,干巴巴道:这雨停得可真快,又能赶路了。
华夙又披回了黑袍,把底下的衣裳遮得严严实实,这回连头发都遮了起来,就差蒙脸了,和初见时一模一样。
她慢步踱回了马车,路过那两匹马时,把那八条腿上的鬼气给收了回去。
马嘶叫了一声,蓦地抬起前肢,作势要狂奔而出。
尚站在马下的班主瞪直了眼,生怕被这马蹄乱踩至死,想不通这马怎忽然又能动了。而他边上的男子仍是不有所动,俨然不怕被马蹄踏死。
华夙啧了一声,眼里露出几分烦厌。
两匹马陡然放下了抬起的前腿,被吓得不敢动弹。
华夙回了马车,许是身上威压未来得及收敛,周身都在冒着寒气。
一姑娘支支吾吾道:这风怎么变得更冷了。
小芙脚边那竹箱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猫儿细声叫嚷。
簪花姑娘猛地垂下眼,好似被吓到了,什么东西?
小芙忙不迭打开竹箱,把垂珠抱了出来,是猫。
那姑娘松了一口气,目光游离摇摆,慢腾腾朝容离座下斜去一眼,只一瞬又收敛了目光,怎把猫藏得这么严实,给它透口气吧。
小芙摇头,我怕它溜出来,一会找不着了可如何是好。
华夙坐了下来,半晌没说话。
容离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把画祟翻来覆去地捏着,心里如被捣成了糨糊,连思绪都理不清了。这么说来,她娘亲割魂投生前是鱼妖,还与洞衡君关系紧密,华夙怕是一时不知要拿她怎么办,才未说话。
平日里闲不住嘴,现下却不声不响的。
容离想了一阵,把手里的画祟递了出去,眸光湿淋淋的,一双眼精亮。
画祟都递至眼前了,华夙哪能装作看不见,冷着脸垂下眼睑,下颌一抬,令这丫头收回去。
容离不说话,这鬼也不吱声,一人一鬼不约而同成了哑巴。
华夙见她抬起的手臂颤了颤,好似要没力气了,这才勉为其难开口:给我作甚。
容离眨巴眼,屈起一条腿撘在木板上,下颌往膝盖上搁,目光直勾勾的。
收回去,别在我面前晃悠,看着烦。华夙冷哼。
容离只好把画祟收了回去,明明她坐得定定的,哪来的乱晃,要晃也是这鬼自己晃了眼。
马匹又能跑了,可班主和那男子坐回马车上后仍未甩鞭,好似在担心什么。
发上簪花的姑娘小声问:大哥,你说会不会是老天爷生气了,才下了这么大的雨将我等小惩。
班主摘去身上的斗笠和蓑衣,摇头道:可天公未打雷,不打雷便不算怒。
簪着花的姑娘神思不属地坐直了身,不再说话。
容离悄悄朝身侧这冷面大鬼睨去,又将这戏班子的几人打量了一遍,总觉得这几人心底好似都藏了什么事。
班主身上衣物都湿了,如今寒风使劲儿刮,他哆嗦了一下,匆忙脱去湿衣,把干的衣裳给我。
车上的姑娘急忙翻出了干净的里衣和袄子,给他递了过去。
容离皱起眉,瞧见班主身上几处瘀伤,又青又紫,不像是自己磕着的,反倒像是打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