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离仰头,一瞬不瞬地看向了剥皮鬼,心里想着,下回给它换皮的时候,定要换个头发短些的。
剥皮鬼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伸手将自个儿的头发捞了起来,老老实实掬在手里,看似有点儿可怜。
华夙一哂,看剥皮鬼皱着眉头,手别扭地捧着头发,看把小姑娘委屈的,
容离敛了目光,又往后缩了缩,恨不得将自己藏入虚空中。她眼一斜,朝小芙、空青和白柳看了过去,这三个丫头若能老老实实留在皇城中,也叫她省不少心。
皇城富足安宁,如若三个丫头能在城中寻个好人家,也是极好的,就怕容家被冤枉通了敌,又有人通风报信,将她这三个丫头抓去用刑。
容离心下暗叹,前世未遭过这样的事,现下甚是迷蒙,可不论怎么说,她都不该把这三个丫头带到篷州去。
小芙被枕着腿,就算再困也睡不着,她艰难得动了一下腿,可腿已经麻得差点儿便没知觉了。
白柳倒好,已靠着她的肩呼呼睡了起来。
马车刚离驶皇城,淅淅沥沥的雨落了下来,敲得舆顶滴答作响。
未睡着的姑娘撩起垂帘往外看,夜里漆黑无光,近乎连路都看不清,天上墨云浓浓,明月和星光俱已不见,天色越发黯淡。
眼看着雨还未下大,驾马的两位男子停下马车,将蓑衣和斗笠穿戴了起来,这才甩了马鞭继续往前,班主着急道:这雨怎么说下就下,夜里本就不好赶路,这下倒好,怕是又要迟上半日才能到橡州了。
那未睡着的姑娘倒不着急,无妨,也不急这半日。
班主长叹了一声,你懂什么,这时辰若是错过了,可就不吉利了。
姑娘努了努嘴,小声道:这么多年,也未吉利过几回,不也这么过来了。
班主声冷,这回能一样么。
容离皱起眉,这话听着怎就跟赶着投胎一般,还论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她本想多听一些,不料班主和方才那姑娘都不说话了。
华夙吹出一口鬼气,将垂着的帘子掀了起来,就跟风吹的一样。
山林间树影婆娑,雨越下越大,敲得树叶和泥地俱是噼啪乱响,风也随之大了起来,一些树被刮得弯了腰。
这风雨一大,拉车的马好似被吓着,跑得越发快了,嘶叫着往前路狂奔而去。
班主拉不住马,扬声道:马受了惊!
这马奔逸绝尘,踏得地上烂泥四处飞溅,拖在身后的马车晃动不已,车舆嘎吱作响,似要散架,分明要经不起颠簸了。
容离没坐稳,险些歪向了一边,她着着急急伸手扯住了华夙的袍子,平日里好似无甚气力的样子,此时力气却分外大,这一抓,就把华夙的袍子扯开了。
华夙猛一回头,凌乱的发丝在脸侧飞舞着,黑袍扯开大半,幸而底下那白襟黑底的衣裳仍严严实实地裹在身上,那衣裳上果真用银线绣满了符文,密密麻麻一大片,若不细看,还以为是什么花纹。
她那双淡薄的眼中暗含讶异,这模样好似被轻薄了一般。
容离也为之一愣,忙不迭坐直了身,捏着那角黑袍,给她扯回了肩上。
华夙不动声色地回头,继续瞧向窗外,淡声道:出了皇城,紫气越来越远,这路上可不是那么安宁了,你可想好了?
容离心道,本来在皇城中,也未见得有多安宁。
华夙敛了目光,眉头微微皱着,这雨来得有点蹊跷。
她话音方落,班主又扯起嗓子喊:雨怎么越下越大了,这木轮子非得在泥里打滑不可!
两匹马好似真的被惊着了,明明缰绳还牵在身上,却胜似脱缰。
容离紧攥着华夙的黑袍,只见丁点雨水从车舆外漫了进来。
说起来,这雨下得这么大,雨水洒进来也无甚奇怪,只是这洒进车舆里的水,好似一个手印。
五指分明,掌心甚宽,就跟长了蹼一样。
容离皱起了眉,忙不迭朝华夙看去,想从她口中听个说法。
华夙冷冷嗤了一声,你有未闻到什么气味。
什么气味?鬼气么。
容离起初以为是苍冥城的鬼找来了,她们这才刚出皇城,便马不停蹄赶来,唯恐抢不到鬼王印。可在吸了吸鼻子后,她陡然闻到了一股腥臭,腥得格外熟悉,可不就是那青皮鱼妖身上带着的味儿么,就连盘炀山上那道观门上的掌印,也仍留有这股奇异的腥臭。
不知是不是那青皮鱼妖回了洞溟潭后,有意或无意地透露了什么,引得别的妖也来了。
窝在竹箱里的垂珠嗅到这气味,小声叫唤着,两只爪还一个劲往竹箱上刨,刮得簌簌作响。
那攀进车厢的五指掌印又往里探了一寸,好似在试探。
华夙冷声道:来了就来了,躲躲藏藏做什么,招来了这么大的雨,是怕洗不掉身上腥臭么。
顿时笃一声响,好似什么东西杵在了地上。
容离皱眉,听见这声音时,好似连脑仁都被捣了一下,头疼